平常都不会往这儿来了,一到夜晚就更不会往这儿来了,这么一来,这一带还能不冷清?
不但冷清,简直冷得吓人!
可是,偏就在这冷清得吓人的地方,这座破庙前殿的供桌上,点着一盏油灯。
这盏油灯够瞧的,破碗,灯油刚盖得住碗底,连那个灯焰也豆也似的,要死不活的。
谁在这儿点这么盏灯干什么?
在这么个地方,没亮儿,黑得什么也看不见反倒好,有这么一点要死不活的亮儿,照得周遭迷迷朦朦的,说看得见偏看不见,说看不见可又多少看得见点儿,反而增添了一股阴森气氛,吓人,可不,碰上一阵风吹进来,灯焰一阵摇,一阵明灭不定,更让人毛骨悚然!
吓人归吓人,毛骨悚然归毛骨悚然,这儿还偏有人住!
灯光下,供桌边地上,不就有个铺好的地铺吗?
那么,这盏灯八成儿就是那个打地铺的人点的,岂不就是鬼点的招魂灯了?
这个地铺,说它是个地铺,其实简直比狗窝都不如,一张已经不成形的破草席,一个满是油泥,脏得都发了亮的被子卷儿,一块砖头,大户人家的狗窝都比这强。
有灯,有地铺,人呢?就是不见人!
一阵微风吹了进来,灯焰摇动,一阵明灭,等到风静灯定再看时,供桌前也多了个人,甄君子!
难不成点灯、打地铺的是他?他住在这儿……
看他那副德性,像,可是不是!
只见他凝了一下神,只听他道:“不速之客夜访,主人在吗?”
主人?这儿还有主人?
灯焰再闪,一暗复明,灯光上又多了一个人,那个人站在前殿通往后头的那扇小门前。
那是个中年化子,一身满是补钉的鹑衣、浓眉、大眼、络腮胡跟头发都像乱草,模样儿还挺吓人的。
难怪了,原来是要饭化子住在这儿。
对,没错,要饭化子也是来凑热闹的,白天往热闹地儿伸手乞讨,晚上回到这儿来过夜了。
可不就住这种地方,住客栈得花钱,也没听过要饭的住客栈的,不花钱的地方虽然不只这儿,可是那些地方谁又会让他们住?
看见甄君子,要饭化子有着一瞬间的惊愕,他惊愕的时候,模样儿吓人,一瞬间之后,他恢复了平静,平静时候的模样儿,也好看不到那儿去,只见他凝目瞪甄君子,盯得紧紧的:“尊驾——”
甄君子道:“我找此地的主人,阁下就是……”
中年化子道:“乱坟岗上的破庙,早就没了香火,谁是主人?”
甄君子一笑点头:“不错,风月无古今,林泉敦宾主,何况乱坟岗上的这座破庙,我想阁下不会不懂,我所说的主人,是指‘穷家帮’‘张垣’分舵的分舵主!”
敢情要饭化子是‘穷家帮’的。
中年化子深吸一口气,还没说话。
燕青又道:“我姓燕——”
中年化子截了口:“尊驾既是到这儿来找‘穷家帮’的人,那就没有必要告诉我你姓什么,叫什么,尊驾来‘绥城’没多久,可却已经大大的出了名,要是连尊驾都不知道,‘穷家帮’这碗乞讨饭我算白吃了,甚至也可以伸把手把‘穷家帮’的招牌摘下来了,尊驾姓燕,单名一个青字,没错吧!”
甄君子笑了,又点了头:“没错,如假包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