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分罗城与子城两块,南边的罗城是居民区,面积甚大;北边的牙城则是官署、驻兵所在,规模小一些。
洗月书院便在那罗城的正中,堪称城中之城,围墙外头散植了一些树木,起隔音之效。不过其实洗月书院虽然处在闹市之中,内里却是极为安静地,毗邻的四条街人迹罕至——在洗月书院就读的多是豪门巨富、世家公子,从中走出的也有不少跺脚撼乾坤的大人物,百姓多不敢惊扰。
只有在招生的日子,洗月书院外围的四条街才会人满为患,聚满从外地赶来的学子。
“大爷,您是陪孙子来参加考试的吧?”余浪见到一个年过六旬须发皆白的老翁,忍不住凑上去问道。
大爷羞涩一笑,露出仅剩的一颗大黄牙:“瞎说什么呢,人家还是处男呢。”
“我也是来参加入门大比的考生啊。”生怕余浪不信似的,大爷从包袱里翻出自己的准考文书,“我这年纪不算太大,你看那边那一对,他们也是来参加入门大比的。”
余浪顺着老翁所指的方向望去,目瞪口呆,只见一对恐怕有七八十的老年夫妇互相搀扶着缓缓前行,真是……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一看你这娃娃就没见过世面,”老翁语重心长地说道,“俗话说得好啊,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六十岁进了洗月书院还是个宝宝啊。”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余浪倒是听过,这是形容明经科易取,进士科难中的,这最后一句听起来这么奇怪呢。
余浪忽然想到什么:“大爷,敢问您是什么修为?”
老翁捋了捋胡子:“游海上境。”
我……你特喵地修为都游海上境了还来凑什么热闹,要我这种连丹田都没打通的废柴怎么逆袭啊!
入门大比,三千人里取第一,余浪的嘴角浮起一丝苦笑。从见到杜甫这个神经病教习开始就应该有所觉悟的,这个书院怕是不太正经。
午时一到,洗月书院大门洞开,所有考生鱼贯而入,这是入门大比前一天,让考生们先行熟悉考场,了解一下洗月书院的文化氛围。
洗月书院大致分为四块,分别是生活区、文教区、武练区、办公区。生活区便是学院食堂食必思与学生宿舍自省楼所在,至于这亭台楼阁花红柳绿恐怕是用来满足学生们的恋爱需求的,食堂二楼分设男女浴区,食堂对面还有个满足学生们购物需求的万宝屋。
余浪陷入了沉思:打死我也不信这书院创始人不是穿越者啊,这活脱脱就是大学校园啊,我逝去的青春啊,没想到还有机会能再拥抱你一次!
文教区便是一排三层左右的木阁楼,错落有致,之间隔着许多假山假水,意趣盎然,顾名思义,应该是教习们教授四书五经琴棋书画的地方。
文教区最吸引余浪的是那有十层之高的藏书塔,塔顶上书“文山艺海”四个大字,可说是把文艺贯彻到底了,在唐代这等规模的建筑着实是大手笔。
武练区除了小校场,其余馆阁均大门紧闭,显然是不欢迎考生们入内的。办公区更别提了,拉起一圈红线禁止考生踏足。
就在大家逛完准备回去的时候,忽然有一名年轻的考生迈过了红线,大声说道:“谁说红线就一定是不允许进入,我认为,洗月书院正是缺少我李大虎这种想法不拘一格的人才!”
场间想起雷鸣般的掌声,然后这个年轻人就被扔了出去。
威严的声音传遍整个洗月书院:“哗众取宠者,取消入门大比资格。”
距离洗月书院闭门还有一个时辰,余浪散漫地行走在洗月书院里,看向一草一木的眼神都很温柔,前世他所毕业的扬州中学几乎处在扬州城相同的位置,虽然中间隔了千年,可是这里的温馨依旧让他流连。
“很喜欢这里对吧,我也是。”一个和余浪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蹲在花坛上,笑容灿烂。
那少年性格疏懒,随意地拍了拍余浪的肩:“我叫薛文洋,高邮人士,家中世代行医,以后便是同窗了。”
余浪奇道:“你怎知我俩必定能入洗月书院的门墙。”
薛文洋的目光深不可测:“你能不能进我不知道,但我爹是高邮首富,在高邮拥有一十八家医馆,已经给某位教习塞够了银钱了,回见!”
这个人根本是来秀优越的吧!
小校场处的一阵喧哗声吸引了余浪的心神,便登高望去,只见一圈考生围着两个执剑对峙的少年。
“这两人怎么回事?”
余浪身旁的另一名少年指点道:“喏,那青衣少年便是扬州城年轻一辈翘楚——曾以轻身功夫施展出马踏飞燕奇景的马油见,人送外号飞马剑豪;另一名蓝衣偏胖的少年居培元也不弱,小小年纪修为便在游海中境,曾孤身灭了秦淮河上三十水匪,江湖人称一剑断秦淮。这两位本是知交好友,适才同时向一名女考生打招呼,那女子便回眸一笑,二人都觉得那女子是为自己而笑,因此争执不下,故要拔剑来决。”
“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让两位少年英雄如此着迷?”余浪颇为好奇。
热心少年一指道:“正是那手里握着半截桃枝的姑娘。”
余浪回身,却见一发髻高束的妙龄少女着一身纱衣长裙,侧身细细抚嗅手里的半截桃花枝,眉目低垂,也看不清面容。
那少女似乎察觉了余浪的目光,缓缓抬头,一副倾世无双的面孔便牢牢凿在余浪心中。
少女敛容一笑,与余浪见过的所有女性不同,这少女并不释放自己的美,而是极为克制地收敛着——哪怕仅仅是这么收敛着,依旧胜却人间无数。
热心少年顿时惊呆,忍不住狂呼道:“夭寿啦,杨玉环对着这野小子笑了!大家快来揍他啊!”
入门大比的前一天,余浪引起所有男考生的公愤,被拖进校场一顿狂扁。
留着鼻血的余浪望着半片夕阳,愣愣未回神:“杨、杨玉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