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慈连忙摇手,“不,洁洁,我没有这个意思。你爸爸,包括我,照顾你,都是应该的。事实上这些年,你爸爸一直在联系你妈咪,可是她一直回避我们,一直不同意你爸爸去看你。一直,一直到她去世,她都没有通知过你爸爸。你爸爸联系不上她后,才查到她去世的消息的。”
高洁的脸色连同眼色一齐冷下来,“那又怎样?”
吴晓慈走近她想要握住她的手,被她避开,“洁洁,你一定会怪我,怪你爸爸。你全部都怪我吧,不要怪你爸爸,他——他很爱你的。我当年——并不想——取代你妈咪。”
她说着说着,泫然欲泣,这样的年纪还有这样我见犹怜的风姿。高洁想到了母亲,母亲经受那样大的病痛,从来都不曾如此露出可怜相来。她的敌意张扬到对方有所感应,有所害怕,她的心就更为坚硬一分。
高洁笑道:“你同我讲这些陈年往事做什么?好像我回来是一件多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我只是回来看看爸爸而已,过几天就走了,不会影响你们的生活。”
吴晓慈不确定地问道:“真的吗?”
高洁继续笑道:“当然,我也不会拒绝爸爸要分点什么财产给我。”
吴晓慈立刻诚恳说:“那是你应得应分的,潓潓和浩浩都不应该和你抢的。”
她话音堪落,高潓的声音立刻传过来,“妈咪,你在这里说什么呢?”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高洁面前,一张娇俏面孔摆足精英强势,那并不同于她同她母亲倾诉相思时候的小女儿情态,而是有所戒备的,有所审慎的。她说:“妈咪背负一辈子心理债并不好过,但是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爱情不再,就该放手。我们更应该懂得这个道理,体谅父母的选择。”
高洁往前一步,离高潓更近一步,“刚才,我还以为你并不欢迎我回来,没有想到你的想法这么成熟。你说的道理很对,希望你自己也能有这一份体谅。”
高潓狐疑地盯着高洁,“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高洁观察着高潓,想着,原来高海遗传的基因里带有一份灵敏心思,能对接收得讯息迅速做出判断。她凭借这些判断,开始部署了她的进攻。高潓也凭借这些判断,体会到了潜在的危险。而且,高海的孩子们,还有一份两面派的本事,耍狠撒娇,切换自如。
血缘真是奇妙的东西,不管有多恨,也不能否认彼此的相像。
也正因为相像,高洁才更笃定。这正是她所需要的,她希望她们对她产生不安,不安的人就不会得到安宁和快乐。
她对高潓说:“我不想同你们在我上洗手间的路上翻出家族旧账,这没意思。我过两天就走了,我们一家——”她着重在“一家”上,“好好吃顿告别饭吧。”
这一顿宴席,高洁吃得游刃有余,畅快之极。
他们不知道她会做什么,他们又知道她一定想做些什么。她只需要存在,就能令到那一家美满的四口人心怀歉疚、怀疑、微愤、不安,就能稍解她累积至今的孤独、幽怨、愤恨、痛苦。
高洁再同那一家人道别的时候都是带着笑容的。
高海仍在挽留她,“好好考虑留在台湾的事情。”
高洁果断地回答:“你不用为我费心了,我还是在对岸生活比较习惯,我从小就在那里,所有的生活行为都在那里养成。这里对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