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宴钦抬起头,目光顺着她呆滞的眼睛,微张的嘴巴,一路瞧向她拎着的两箱奶,“你家是搞牛奶批发的?”
陈西瑞仍对上次酒吧的事儿耿耿于怀,就当没看见没听见,搁下牛奶,甩下书包,坐到了红木沙发上。
与他刻意隔开些距离。
时间走的是龟速,一晃才过去七八分钟,这间置满瓷器和古画的黄金屋,已经被她挨个打量了遍。
当然,也包括沙发上的男人。
这人可真能装,上次在酒吧出言不逊,这会儿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
陈西瑞白了他一眼,小肚鸡肠地想。
傅宴钦发现这姑娘憨憨的,余光是干什么用的,你以为别人看不见,不由好笑,把杂志往后翻了一页,有意带出点莎莎的动静,“看什么呢,真想跟我回家啊。”
说的是天雷勾地火的话,偏语调平和,听不出一丝调情的成分。
陈西瑞懵了一瞬,待反应过来,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你神经病啊!我有男朋友!”
傅宴钦垂眸笑笑,没跟她一般见识。
陈西瑞突觉自己的反应有点过激,缓和下语气说:“今天是白老师约我过来玩的,没想到这么巧,又碰面了。”
傅宴钦盯着杂志,没搭她话。
陈西瑞好奇他在看什么,朝他那边挪了挪屁股。
全英文的医学期刊,应该是内分泌方向的,因为她辨出了好几个专科用词,别说她这种本科生,博士生不靠翻译读起来都费劲。
陈西瑞眼底的震撼远大于疑惑,一个外行人如果能看得懂专业书,这世界迟早得乱套,“您看得懂?”
“不懂,随便翻翻。”
陈西瑞扫向男人视线停留的页面,从一堆眼花缭乱的单词里面找到个熟悉的专业词儿,食指伸过去,点了点:“你看这个词儿,咱拆开一半一半看啊,thyroid,甲状腺,hyper,亢奋的,连起来就是甲状腺功能亢进,很显然,这篇是讲甲亢的。这些词儿都很专业,不是学医的估计很难理解,您应该不是学医的吧,那您是……从事什么工作的?”
傅宴钦看她一脸八卦,胡诌了三字打发她:“打工的。”
“看着不像,你这气质就像演电影的大明星。”最后三字咬词极缓,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别有用心。
傅宴钦心知肚明,笑了笑,四两拨千斤:“怎么,你看过我演的电影啊。”
“没看过,我猜的。”陈西瑞面不改色,继续道,“长这么帅,女朋友肯定很漂亮吧,不会是混娱乐圈的吧。”
“别套我话了,我没有女朋友。”
唬谁呢,那天在电梯里我可都听见了,陈西瑞笑得像个大明白:“哦,原来您现在是单身钻石王老五。”
傅宴钦喝了口茶,手指轻敲在杯沿上,眸色深而晦:“小姑娘,知道‘您’字怎么写吗?”
陈西瑞恭恭敬敬地回人家:“上面一个你,下面一个心。”
“把心去了,听着有点阴阳怪气。”
“我没有阴阳怪气,我以为这是对人的尊重。”
傅宴钦淡淡看着她,女人双颊绯红,额间隐隐渗出丝薄汗,大概是跑着过来的,呼吸还有些不匀,这个年纪的五官透出一股子青涩,怎么看都是顺眼的。
“没必要,过分客气反而疏远了。”
两人之间第一次挨这么近,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压了下来,陈西瑞过电一样,怔了片刻:“怪不得同学们都不爱跟我玩,搞半天我把他们都疏远走了。”视线下移,瞥了眼他贴着创口贴的虎口,“诶今天手上怎么没缠领带啊?”
傅宴钦扯了下嘴角,这姑娘看着憨,实则劲劲儿的,“花钱买了个创口贴。”
陈西瑞感觉到气温回暖冰层消融,心中的那点隔阂暂时放下了,不过两人也没接着再聊,傅宴钦后来接了个工作电话,起身走了出去。
客厅里就剩下她一人,她无聊地背了会儿单词,一晃时间过去很久,白念瑶喊她去餐厅吃饭。
白老师的厨艺堪比大厨,寻常几道家常菜烧出了不寻常的味道。
芦笋虾仁,黑椒菠萝牛肉粒,清蒸鲈鱼,蒜蓉大花龙,肉末蒸蛋和西红柿蛋汤。
六道菜四人食,餐间无人讲话,只因有她这位客人在,白念瑶笑着问了几句口味如何。
陈西瑞忙不迭地说:“好吃,都是我爱吃的。”
“那你多吃点。”
“嗯!”陈西瑞喜欢吃鱼虾之类的水产品,因此多夹了几块鲈鱼肉。
白念瑶瞧她喜欢得紧,“西瑞是哪里人啊,喜欢吃鱼?”
“江州的,我们那儿靠海,海鲜特别便宜,我妈经常起早去菜市场买海鲜。”
傅宴钦喝了点汤,取出餐巾试净嘴角残屑,随后将餐巾放到左边,起身,“你们慢用。”
陈西瑞仰头看了看他,果然好身材全靠自律,她匆匆几口扒完了饭,有样学样地说了句“我也吃完了,你们慢用”,屁颠颠地跟着男人走出了餐厅。
黑色将黑,檐下几盏铜色团纹景观灯被点亮,昏黄光晕笼着一片四方之地,他站在海棠树下打电话,另支手夹了一根刚刚燃起的烟,眉眼间有促狭之意,看上去心情不错。
陈西瑞坐到木秋千上,脚尖着地,百无聊赖地一撑一晃,她打开朋友圈,批阅奏折似的挨个点赞,在某个美食和自拍组成的九宫图中,评论:“超美!这是什么色号?”
“下周给你接风洗尘,如何?”傅宴钦笑了下,声色温和平淡,“粤菜么,我知道有几家不错,时间你来定。”
陈西瑞微微侧头抵着秋千扶手,往傅宴钦的方向看了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