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月月初,金予辰与韩素芬的女儿金尔薇才过了百岁儿,第二日老太太便将韩素芬叫到了自己跟前儿,手中的大串钥匙与账本子朝前一推,笑吟吟的望着这孙媳妇不说话儿。
韩素芬心底一阵打鼓,望望老太太又瞧瞧坐在老太太身边的金熙,声音低低毫无底气的问老太太:“祖母您这是……”
虽然大姑姐金子音十月初便出嫁了,八姑娘子珊、十少爷予隆和她们家尔薇的百岁儿宴席也都办完了,可是大伯哥金予豪与小姑金子琳的喜事皆迫在眉睫,马上又是年根儿底下,老太太若是这会儿将管家之事交给她,她哪里应付得来?
老太太前些天倒是提前跟她说了说,有要教她管家的意思不假。可她总以为,那该是开春儿时候的事儿啊。怪不得这几日只要一见到大伯母,大伯母就是一脸不大自在的笑容呢……
“二嫂你别慌,祖母既是应下了会教你管家,就一定会带你一阵子。等你得心应手了,再独自操持起来也不迟。”金熙笑着替老太太答道。
老太太一直不说话,她若再不替韩素芬说两句,只怕老太太一股脑儿把钥匙账本全交了,从此后只管享清福了呢。
韩素芬当然听明白了小姑的意思,感激的对金熙笑了笑,便恭请老太太教导:“……孙媳先把账本儿拿回去琢磨琢磨,有看不懂的地方再问您可好?”
老太太只管笑着点头,心里却道总算能歇歇了。一眨眼,她也忙活了几十年了,在家做姑娘时就当家作主,嫁进金家没多久,婆母也像今天这样交了钥匙账本,等自己熬成了婆婆,却歇不下来,还得等孙媳妇分忧……
金熙陪着老太太和二嫂见过了几个管事的,把后院杂事交接完毕,心里也算长出了一口气。等二嫂真正当起了家,她也能轻松些了,至少二嫂不会像老太太一般,整天指使着她干完这样儿又做那样儿吧。
鼓捣完家里这些事儿,金熙开着车离开多福巷,一路往六姐茶楼而去,心里还抽空儿描绘着中草药种植园的原始图纸。
这个地方应该这么改一下才好遮阴,那个地方该增加个小小的排水沟——韩在斌倒是给约好了工头儿在茶楼见面的,可总不能见了面就把原始图纸扔给工头儿,不再做一点完善了吧。
之前给武德诚武军师去的那封信,问秋天的东北山里可还有各种草药,武德诚没多久就给她回了信来,嘱咐她不要急着动身,最好等明年春夏交际再回射马岭:“哪种草药适合哪种天气和土质,我会继续写信给你说明白,之后你可以先把种植园筹建起来……”
后来正如武德诚所说的,他给金熙的来信就相当于教科书了,金熙又买了几本例如《本草纲目》一类的书回家,每每抽空苦读,等她把一些简单的草药习性了解得差不多时,种植园的大概模样和布置在她心里也基本有了数儿。
其实这个种植园跟当年的花圃一样,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可金熙并不想敷衍了事。只弄个二三十亩地放在那里,潦草的种上些穿心莲金银花和艾草,倒是容易得紧,可那不是她的作风。既是要做,就要做得有模有样,谁敢说种在种植园里的草药就赚不到钱?
金熙停下车才进了茶楼,孙廷栋便迎了上来:“韩叔儿已经把工头儿带来了,你先上楼等一下,我去烤肉馆儿把他们叫过来?”
金熙笑着应了声,又问了几句表哥你吃饭了没有一类的话,却不想立刻换来了孙廷栋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放缓了欲上楼的脚步,金熙皱着小眉头看着他,笑嗔道:“表哥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不爽利了?”
孙廷栋犹豫了犹豫,比划了一下楼梯:“上去再说,等我跟你说完了,再给你喊韩叔儿他们去。”
进了茶室各自落座,金熙便笑看着表哥等他说话。待孙廷栋一开口缓缓说起了要说的事儿,金熙却笑不起来了。
原来就在头两天,金子音来过,同时来的还有金子音的两个幼年同窗。那两位到底姓甚名谁,孙廷栋也说不清楚,只知道一位是霍太太一位是顾太太。
来自家姐妹的茶楼里喝喝茶会会亲朋,这倒不打紧,茶钱都可以少收甚至不收。要紧的是,金子音总想跟茶艺师们打听,方重天以前到底来过这里几次,“我听小竹她们讲,她不但想打听这个,还一味的拉着小竹问,问方大哥是不是在这里跟你三姐相过亲。”
金熙这叫一个怒啊,若不是马上要跟韩在斌请来的工头儿见面讲图纸,她真想立刻冲到方重天的加兰洋行去,好好责问他一番。这金子音嫁给了他,就有了撑腰的,胆子大得很嘛,连自家姐妹都疑神疑鬼起来!
“她们走了之后,我就想给你打个电话说一声。可我仔细一想,这事儿还是当面说为好,若当时就给你知道了,保不齐你在她后脚就得追过去,毕竟她还是新婚燕尔,撕破了脸对谁都不好。”孙廷栋低声劝着金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