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樱娘一边说着话,泪珠子一边滚滚滴落衣襟。
小熙这孩子啊,实在是太有蔫大主意了!哪有这么大的事儿不跟她商量、却独自做主的?事情都过了这么久,她这个当娘的竟然才听说!
往含香馆走的路上,孙樱娘想着没准儿小熙早就跟老太太达成了协议,她这心里啊,就如同倒进了一桶滚开的热油,煎熬得五脏六腑皆是无以伦比的痛。若不是怕下人们看了笑话,恐怕还不等到含香馆,她就得哭出来……
“娘,娘,您别急着哭啊!事儿早都过去了,真的!要不然我能瞒着您不说吗,我还不就是怕您为个已经过去了的事儿着急?”金熙赶紧劝慰孙樱娘,“不过这茬儿又是谁跟您提起来的啊?这人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呐?您快跟我说说是谁!”
老太太当初撺掇她和覃慕枫如何如何的时候,确实是说过那么几句有关孙樱娘身份的话。其实那意思也不过是说,如果覃家看不上你的庶出身份,祖母也能想辙求求族里、再给你娘扶了正,你不用有任何顾虑……
虽说老太太当时也许有胁迫她的意思在里头,可金熙心里明白得很,老太太这人做事儿,还是很有分寸又很会看人下菜碟儿的。
单只说她和她娘的身手,就是老太太一大顾忌,因此老太太绝不敢太过分,到时若惹得她们娘儿俩跟金家一拍两散,那可是老太太最怕的事儿了。因此与其说这事儿是胁迫,还不如说是利诱。
孙樱娘虽然曾经是个土匪头子,又大字不识两箩筐,可她对金文清的情意,金熙一直看在眼里。叫这么一个女子做一辈子“妾”,至死都得不到一个正经名分,真的是件挺痛苦的事儿,所以她当时确实是仔细想过老太太的提议。
又想着若是覃慕枫这人如果真值得搭搭伙,总比再另找他人强出许多,至少省时省力又知根知底,她既不用做老姑婆做一辈子,还能因此给孙樱娘扶了正,真真是皆大欢喜的一件事儿。
于是当初不管是老太太也好,覃家的姑娘媳妇也罢,众人都想极力促成她与覃慕枫,她并没明确的拒绝。
即便从那时开始、万美琪一直是她心头的一个大疙瘩,可她总想着只要覃慕枫明确的给她一句话,说跟那个万美琪早就了断了、叫她不用顾虑,她真的可以忽略不计较。毕竟人都是有感情的,谁还能没个过往……
金熙不是个没耐心的。在警队时出任务,为了“恭候”某个嫌疑人或是犯罪现场,她可以和队友在某处一蹲就是两天两夜甚至更久。因此即便覃慕枫再含糊再磨叽再没个明确的话儿,她也不急——不爱当然不急,她这么劝慰自己。
后来的事实却远远出乎她的想象。覃慕枫除了曾经说过一句有些想你,再没有过任何表白或者洗清他自己的话出现。任她再有耐心,任她再想为孙樱娘搏上一搏,她也真的难以忍耐了……
可老太太曾经和她说的那些话,是如何落入别人耳朵里的?又是谁给孙樱娘学说的?当时老太太的屋里可没有别人,不要说映雪不在,就连春棠也被老太太找了件小事儿指使走了。
孙樱娘见女儿脸色一忽儿青一忽儿白的,又不停追问她到底是谁跟她说的这些话儿,完全是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不由大急:“就算事儿都过去了,你也得先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别叫我担心,我再告诉你谁跟我说的!”
原来孙樱娘根本都不信这事儿过去了。金熙苦笑着摇头:“我真的不骗您,我前些天就跟老太太说开了,那人有个底子不大好,头些年曾经跟别的女孩子闹出点幺蛾子来,到现在还一团乱麻呢。”
“老太太被我一提醒也想起来了,毕竟那事儿曾经闹得满城风雨,她又是个好面子的,当然也就不好再催我如何了。
我三姐订婚那天,她还专门拉着我嘱咐,说她往后再也不逼我了,叫我学我三姐、自己找个情投意合的就好,只要家境别太差,赚的钱都给人家白赚了,人也能干些配得上我,她就放心了。”
孙樱娘仔细看了看金熙的神色,见她不像撒谎的样子,这才心神大定,慌忙抽出手帕擦眼泪,谁知还是呜咽出了声。这事儿是小熙有主意,打听出来那人的底细又想着辙把老太太说服了啊,否则还不一定啥结果呢……
“怎么又哭上了?不是跟您说事儿过去了吗?好了好了,一会儿我爹也该回来了,见您哭得两眼跟桃儿似的,又得埋怨我不懂事惹您伤心了。”金熙又笑又叹气的劝慰着她娘。
孙樱娘哽咽着嗔道:“本来就是应该怪你,我还想叫你爹给你两巴掌呢!这么大的事儿不说先跟我商量就自作了主张,这是眼下没事儿了,也就罢了,否则你不是得叫我心疼死!”
“我告诉你,就算有一天、有人用你娘你弟弟的命胁迫你,叫你嫁给一个不够好的男人,你也不许听!你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够了,明白不明白?”
有那种花花老底儿的男人就算再爱你,又能如何?她可不想叫她的小熙再走她这条路!熬了这么些年,还要靠着女儿用婚事给她换个正室位子,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要靠孩子解救,羞也不羞?
倒是总有人说,说父母既是给了儿女一个生命,儿女就是要报恩的,可是报恩有无数种法子不是吗。
若是小熙非得用婚事来报恩,等嫁了人之后的日子不好过,又要靠谁来安慰来解脱?难不成从打嫁给那男人就开始祈求生个好孩子,以后好拉她出苦海?
金熙一脸无奈的点头说我知道了,心里却暗暗发狠道,谁敢用我娘和我弟弟的命胁迫我,我弄不死他!我要不叫他全家统统下地狱我就不姓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