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后,郭太太与覃大太太如期而至。由于金熙是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因此在二人几次三番请求之后,老太太答应她作为旁听——是的,只叫她在一边坐着,不到万不得已时不得开口。
金熙明白老太太这一招儿是为了护着她,于是给两位太太问了好后,就乖乖搬着小凳子坐在老太太膝旁。覃大太太瞧着老太太足够慈祥,金熙又很乖巧,不免想起了自己那还未谋面的孙儿,一双与覃慕盈很像的杏核眼里瞬间含了泪水。
也许是这双眼中饱含的泪水打动了郭太太,她那一脸的冷硬也软和下来,嘴角也带了些许笑意。其实万般的争取不还是为了女儿和外孙么,就算终要退一步两步,眼下也得叫覃家知道,郭家的姑娘没那么不值钱!
“我老婆子才打理清楚家里的一本儿烂帐,就给你们两家抹起了稀泥,你们心里怕不得笑我腆着脸啊?!”老太太不开口则已,开口便这么犀利。
覃大太太连忙答话:“瞧伯母您说的,怎么会。我和郭家姐姐巴不得求着您指点一二呢,毕竟您在这事儿上……比我们小辈儿懂得多。”
郭太太也连连点头:“我也不怕六姑娘不爱听。老太太您不是把六姑娘她们娘儿们这些事儿办得挺好?有您指点着,我们都放心。”
这郭姝玉的娘倒是个爽利的,不像覃慕盈她娘说话前还得选词儿。金熙暗笑。不过越是这种爽利人,就越容易较真儿。因为爽利,所以说一不二,让起步来也就难了。
“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们俩人昨儿个在电话里给我也说了,我们六丫头又给我仔细讲了讲,我想我也明白的差不多了。”既是如此,老太太也不绕弯子了。
“若叫我说,你们如今卡在哪儿啊,还不都是各人只为自家想了,并没设身处地想想另一个。可有那么一个孩子摆在这儿,你们想扯开两家的干系,扯得开么?”
“你们也别跟我老婆子说,你们两家根本就没做亲,犯意不上为对面儿那个想。那孩子往这儿一站,一头儿叫祖母,一头儿叫外婆,这亲就已经做下了,是也不是?那你们两家是为了什么较劲呢,我怎么就看不懂了?”老太太一席话说的两位太太皆红了脸低了头。
郭太太紧咬了嘴唇。其实还不是为了一口气?当初姝玉与覃家老大私定终身甚至未婚先孕也就罢了,覃家可好,不说赶紧把人娶进门儿,先把他们老大吊起来一顿臭揍!
结果怎么着,为了面子,丢了里子,覃老大挨了一顿打就想不开了,当晚就偷偷离了家跑得无踪无影!可怜自家的姑娘啊,挺着大肚子没人要……
哦,你覃家如今知道姝玉生了个大孙子,又苦挣着养到快十岁了,就想悄没言声把人接回去就得了?门儿也没有!
覃大太太也是为了一口气。我们老大跑了,我们家自然会把他找回来,好好迎娶你们家姑娘进门儿。你们郭家倒好,铺头盖脸的把姝玉一通臭骂,说什么只会勾引男人却看不住男人,这也是亲娘说得出来的话?
结果好好的姑娘怀着身孕跑没影儿了,老大听说媳妇没了,打死都不回来!慕周离家十年啦,整整十年啊!她当娘的不想么?
哦,你郭家如今知道姝玉娘儿俩的下落了,不想辙劝慰劝慰那苦命的孩子,倒迫不及待想拿那娘儿俩来打覃家的脸,给自己贴金!你们郭家若真是要脸的,当初就不该生生逼走你们家姑娘!
老太太见这郭家太太和覃大太太只是低头不语,便笑着唤道:“咱们今儿呢,是为了说和,不是为了打架。你们俩不如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另一个只许听着,不许炸毛儿。等都说完了心里话儿,咱们再说哪个对哪个不对可好?”
“既是如此,我先说。”郭太太不愧是个爽利的,三言两语就将方才心里所想一股脑儿抖了出来。
不等覃大太太辩解,老太太笑了:“郭太太这是心疼女婿了啊,是不是?丈母娘疼女婿,这老话儿完全在理儿啊。”
金熙心里直接挑起大拇指,老太太您威武,简单一句话就给抚平了!
覃大太太听老太太如是说,方才心头所想根本就不用修饰词句了,她不也是心疼媳妇了?于是一脸羞赦道:“都怪我,没理解郭家姐姐这一片苦心。其实我一直憋着这口气,也是心疼姝玉那孩子……”
旋即眼泪就流了下来:“我那会儿整夜整夜的做梦啊,梦着姝玉挺着个大肚子,又是爬山又是趟河的,我拼命地喊她,她也不应声。好不容易回头看我一眼吧,乍翅起来的两只手全是血……”
“如今再细细一想,还哪儿来那么些七个不高兴八个不愿意的,姝玉这娘儿俩好好的活到现在,就是我们覃家烧了高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