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日子里,金熙并没有太多时间关注郭姝玉母子两个。毕竟她娘才进了金家的门儿,很多人情世故需要她带着理顺。金予轩又太小了,时时都离不开人,孙樱娘总是不甚放心,因此无论走到哪里都将儿子用个兜兜背在背上,倒成了金家从不曾有过的风景。
也有下人们背地里嗤笑过,说这位孙姨太太到底是不脱山里人的本色——孙樱娘进门儿时,金文清执意没叫她跟另几位姨太太排行,否则若论进门儿的年头,也只好称呼她五姨太。
饶是如此,金熙还是很为孙樱娘鸣不平。外头新置的宅子足够大,又没有老宅这些各色人等,何苦来到这里来找罪受,还要多听那些混账话。纵使没排行到老五又如何,在外头自己最大不好么。
每每娘儿俩说到这些,孙樱娘总是叹气说你不懂,又总是拿眼睛瞟看睡着了的儿子。若这次又生个姑娘也就罢了,只要姑娘自身乖巧,终能嫁个差不多的人家儿,可儿子就不一样了,没有身后这个高门大院撑着,这辈子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命儿。
金熙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她娘辩驳。就算前世不也有“学好物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的说法儿么。她自己是不信,当年多少好男儿,不都是靠自己努力博得一片天空的。
可掰着手指算算,好像还是那些翘着二郎腿的富二代更被人羡慕呢……因此那天在地里、郭姝玉求她带着小秋子叫覃家姐妹瞧一眼,她也没拒绝。
如今再细想,她坚持不愿叫她娘进金家的说法,未免太自私了。她娘为了她和弟弟,根本不惜面对一切明枪暗箭,她却只求躲清静踏实。孙樱娘原话儿说得好,说是不跟命挣一挣就认输,就做缩头乌龟去,死了都闭不上眼。
既是如此,大伙儿就一起挣吧。就算金家是个龙潭虎穴,也不能拿了名分拿了好处就跑,总得承受该承受的那些。好在孙樱娘进门儿的日子还不长,除了些冷嘲热讽,还并没起过什么风浪。
只是再有两天,金熙就要开学了。那些藏在暗处的鬼魅,会不会趁她不在家,就跳出来了?她在含香馆收拾着开学要用的东西,很是不放心。
“六姑娘,秋桂姐姐过来请您去老太太那里一趟。”春分在明间里轻唤。
秋桂如今哪怕替老太太传话儿,也轻易不再进含香馆的院儿。至多是把话儿交代给看门的小丫头,抹头就走。
金熙高声问秋桂她人呢,春分果不其然回答说已经回去了。她低低笑着应了声,就站起身来换衣裳。笑归笑,老太太找她有什么事儿却不容忽视,搞不好就是问她、方家到底为何在九弟百岁儿那天送上厚礼呢。
如今孙樱娘进了门儿,金予轩上了族谱,也算是尘埃落定。老太太这时又有空闲把眼睛收回来,紧紧盯着身边每一个了。
老太太见金熙一身薄绸裤褂进了屋,便笑着皱眉:“就算是在家,这么穿也忒随意了些吧?”
金熙明白这不过是老太太的开场白,并没有实际责怪的意思,便皱着鼻子回了老太太一个坏笑。老太太点了她几点,没奈何的拍了拍身边叫她坐下。
“祖母大人有何教诲?”金熙笑着歪头问老太太。老太太指了指电话,说没什么事儿,叫你过来等电话,再陪着祖母聊闲篇儿而已。
谁来的电话?有什么事儿留言转告一声就得了,怎么还专门叫她来等,这不是添乱么,金熙无奈想到。老太太却又开了口:“覃家出了那么大一件事儿,你怎么不和祖母说一声?”
啊?什么事儿啊?是郭姝玉和小秋子的事儿?那也算大事儿?金熙有些糊涂。老太太轻拍了她一掌:“还装糊涂!覃家都和郭家打成热窑了!”
金熙慌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不本来就该是水到渠成的事儿么,怎么还打起来了?哦,是了,她倒忘记了,郭姝玉的娘家也不是普通人家儿,如今知道了女儿和外孙的下落,绝不会轻易让步的。
莫不是覃家根本就不想给这娘儿俩一个好说法,因此郭家不依不饶?果不其然,问过老太太之后,大致就是这么回事儿。
“郭家执意叫覃家把覃大少找回来,补婚礼、登报发启示、请上三老四少三亲两好一同见证那孩子入族谱,一样儿也不能少。”老太太给金熙学说着。
郭家闹着提出这一大堆要求,覃家若是答应了,怕是真成了软柿子任人捏鼓了。男孙重要,体面名声更重要,否则当初怎么会……
这么一比较,其实孙樱娘还真是个令人省心的,老太太心头嘀咕着。虽说孙樱娘没有郭家这种强势娘家,人家可是会玩枪的!若是当初纠结一群兄弟杀到金家来,说我们二当家的只能做正房正室,金家又能如何?
“这郭家怎么这么不叫人省心呢!”金熙急得直拍大腿,“本来若是好言好语商量,覃家也不会叫那娘儿俩吃什么亏。如今这么一闹,就算覃家全都答应了,那娘儿俩往后在覃家的日子好过得了么?难不成整天拉着娘家人住在夫家给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