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的直觉也是如此。
王老一生悲苦,先是无子,好不容易得一子,却又因着命案失子,再是失妻,如今孤苦无依,连领养个养子将来好送终的想法,都让王老嗤之以鼻。
可王老却能守着一家棺材铺,守了十三年,虽无富贵,却也足以维持生计,足见王老一直心中抱着一个信念。
这个信念可以是希望,也可以说是奢望。
这个奢求的愿望原本遥不可及,王老从未想过,却在一瞬间出现了转机,这教王老怎么能不感激?
而感激的对象,因着女死者头颅出现的地方与情景与十三年前完全相同,这让王老想到了当年的死者肖丫头!
阴十七默不作声,可曾品正与叶子落各自的想法,都在她脑海里浮现过。
王老还在哭着笑,一个连着一个的响头磕下,仿佛肖丫头并非导致王二柱被判死刑的祸首,而是为王二柱平反冤情的青天大老爷一般。
阴十七终于举步,她迈开步伐慢慢走到不断磕头的王老身侧,蹲下,盯着王老额头磕出来的血已流过他的眉目,在那双略带混浊的老眼中,她看到晶莹透亮的希望。
正如叶子落所想那般,王老能在先失子再失妻的情况下独活了十三年,无依无靠,不悲不喜地苟活着,那大概就是王老心中还抱着希望,抱着一个终有一日能为独子平冤的希望!
倘若没有这个希望,眼前这个两鬓斑白、骨瘦如柴的古稀老人,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吧。
眼眶开始发热,视线慢慢朦胧,轻启的朱唇因着隐忍哭声不出而被咬出了齿痕,阴十七伸手拦住王老继续往冷硬的地面上磕的身躯:
“王老……别磕了,丫头与二柱在天有灵,他们也不想看到您这样磕头的……”
王老没什么力气,被阴十七那么一拦,真的就被拦住了。
阴十七心里突地浮起一丝怪异。
说不清是什么,来得很快,去也迅速。
王老突然被拦住了,满脸的不悦,眼瞪着阴十七,似乎是在责怪。
他磕头磕得好好的,这人拦他做什么?
阴十七几乎可以从王老那双满是泪花的老眼里,清楚地读出这么一句话来:
“王老,我不是官差,但我是来查人皮碎尸案的……王老,您能与我好好地谈一谈么?”
王老挥开阴十七拦下他的手,不满道:
“这里是我家!你们不是官差,便是来查案的,那么也该查过看过了吧?还有什么可查可看的,要查要看也随你们!可你们不能干涉我的事情!这里是我家二柱的寝屋,丫头大约也留在这里没走,你们要查完了,那赶紧出去!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什么谈不谈的,我跟你们有什么可谈的?走走走!这是我家,我不想看到你们这些外人!”
王老先前一直没开口,连半个字也没说。
这会一开口,居然就是这么一连串。
阴十七抹了抹掉出眼眶的泪珠,吸了两下鼻子。
没想到她还未来得再说些什么,便听得王老埋汰她道:
“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哭什么哭!我家二柱与丫头关你什么事情!”
被埋汰了,却让阴十七心中有一种陶婆婆还在身边的感觉,她眼眶又是一热:
“王老起身吧!既然人皮碎尸案的每一条线索都直指十三年前的碎尸案,那么我便不会不管,那旧案如今肯定是要翻查的,可翻查的结果到底还是未知,您老就真没什么想要跟我说的?”
她放柔了声音慢慢诱导,总得打出个缺口来,才会有进展。
王老不傻,阴十七那意思他听得出来,可到底于他而言,阴十七就是一个陌生人,还是一个与衙门脱不了干系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