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 / 1)

孔如琢走到他面前,总算有机会可以居高临下看他。

窈窕身影投在他面上,将他原本锋芒毕露的眉眼,也描摹出一痕柔软质地。

他生了一张好面孔,综合了父母的长处,只是平常神情太过冷淡矜贵,似是拒人于千里。

可原来,他的睫毛这样的长,垂下来,如同鸦羽。

春日的风已经浓了,如情人一吻,柔而热烈。

孔如琢一时手痒,俯下身来,轻轻触碰他的眼睫,他眉心皱了一下,似是扰乱春水,长睫划过指尖,软而酥痒。

她吓了一跳,做贼心虚地收回手来,连心脏都因为这一点动作而飞快地跳动。

被他知道,自己趁他睡觉偷偷看他,不知道又要怎么笑她。

可惜,他永远不会知道。

孔如琢又得意起来,扬起唇角,心情大好地自一旁拽了条毯子,随手替他盖上,这才哼着小调,心满意足地回房了。

只是她不知道。

在她转身那刻,身后沙发上的蒲又崇眼睫颤了颤,缓缓地抬起眼睛。

昏暗灯火中,她的背影纤细,曼丽殊华。

如同美梦。

如同胆小的蝴蝶。

只有最耐心的猎手,才能得到她的青睐。

-

同孔如琢预料的一样,蒲又岑将拍摄地定在了新港。

新港同东城距离不算远,飞机不过两个多小时,孔如琢按时进组后,电影却没有立刻开拍。

小助理打听了消息来和她报告:“说是男主角没来。”

“没来?”孔如琢有些意外,“导演怎么说?”

“蒲导说如果我们无聊的话,可以出去转转。”

孔如琢:……

蒲又岑脾气真好啊。

男主角也是影帝,只不过是很多年前的事,现在已经过气,年纪也有点大了,试戏的时候,和孔如琢配合得并不算太好。

孔如琢是个骄纵的脾气,可拍戏时却很能忍耐,既然是蒲又岑定下的人,便也没有指手画脚,只是废了点时间,调整了自己的表演方法,勉强让两个人看起来般配一些。

她一个三金影后,正当红的大花旦都没耍大牌。

男主居然耍起大牌了?

不过她只是个演员,在剧组里只负责演好她的角色,其他的事情,都不需要她来操心。

孔如琢一上午都乖乖待在房间里温习剧本,等下午导演通知她可以开拍时,她才出了门。

到了片场,就看到蒲又岑正和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一起。

孔如琢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

身旁小助理惊喜道:“是图望!”

孔如琢:“谁?”

小助理连忙解释说:“是最近有部电视剧的男主角,在网上人气很高。”

恰好蒲又岑也看到了孔如琢,笑眯眯向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孔如琢走过去,听到蒲又岑正在和图望介绍说:“这就是咱们的女主角啦。三金影后,演技没的说,长得也漂亮,但是我提醒你啊,我这个剧组不准搞组内恋爱,你绝对不准有什么非分之想。”

不然,他那个三弟还不把他的剧组给拆了啊。

图望笑道:“您放心,我就算有非分之想,也不会影响拍摄。”

这句话其实说的很微妙,似乎并没有否认,自己对孔如琢,存着别的什么心思。

蒲又岑只以为他在开玩笑,哈哈笑着和孔如琢说:“来来来,我介绍一下。这是图望,以后就是咱们的男主演了。”

看来是救场的。

孔如琢对着图望笑了笑,没和他寒暄太多——

到了她这个咖位,只要她不在现场拿刀砍人,就不会有挑刺。

可图望却直直地看向了她。

作为最近当红的小生,他有一张十分上镜的英俊面孔,窄面、浓眉,高挺的鼻梁,身量也高,确实有红的资本。

此刻他的视线,直白而浓重,似是并不担心,被孔如琢发现他的窥视。

圈中这样的人很多,年轻、漂亮,所以目空一切,遇到一切机会都努力向上爬。

孔如琢见得多了,所以没有回应他的视线——

想要色丨诱她,至少要比蒲又崇长得更英俊吧。

-

第一场拍摄进行得不算特别顺利。

因为天色很漂亮,所以蒲又岑拍摄的第一幕,就是两个主角在夕阳余晖中分手的剧情。

拍电影就是这样,并不按照时间线来拍摄。

这就要求演员们有很强的情绪代入能力,能够精准地调整到剧情应有的部分。

开拍前这半个多月,孔如琢一直在家里钻研人物,对于每个阶段的情绪掌控都驾轻就熟。

图望却是临时拿到剧本,情绪一直不够饱满。

一个镜头反反复复磨,直到蒲又岑满意时,暮色已经只剩了一点尾巴。

孔如琢向保姆车走时,忽然有人挡在面前。

拦她的人,就是害她加班到现在的图望。

下班时间,孔如琢并不想和他应酬:“有事吗?”

“我是来道歉的。”图望似是不好意思,“刚刚我一直没进状态,连累你陪着我一起ng了。”

他很高大,在她面前偏偏低着头,英俊的面上写着局促不安,看起来有些可怜。

可孔如琢只淡淡道:“如果你要道歉,也不该找我,剧组的工作人员比我更辛苦。”

图望顿了一下:“明天我会买咖啡,向剧组的大家道歉。”

孔如琢:“我看来像是卖咖啡的吗?”

和她汇报干什么?

图望:……

图望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学姐,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这样的脾气。”

这样的称呼,让孔如琢愣了一下。

她挑起半边秀丽长眉,凝视他许久,在记忆深处,寻找到了一丝模糊的影子。

“你是……”

“六年前的波士顿。”图望微笑着回答说,“那一年,孔学长作为优秀校友回校演讲,我坐在第一排,你的旁边。”

孔如琢终于想了起来:“你是哥哥的那个小学弟。可我记得,你不是金融专业吗?”

“是我。”图望腼腆一笑,英俊的面孔被夕阳最后的一丝光芒映照得微微发红,“为了能再见到你,我毕业之后便回国进入了娱乐圈。学姐,这么多年,我终于走到了你面前。”

记忆里的小学弟,有一张很害羞的面孔,不敢看她,永远低着头。

那时她在美国念书,闲着无聊陪哥哥回母校,在哥哥的介绍下,认识了学校里的很多人。

对于她来说,那只是人生中最平常不过的一天。

没想到,却改变了一个人一生的志向。

孔如琢有些意外,看着图望,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图望大概看出她的惊讶,体贴地换了个话题:“我之前打过学长的电话,却一直没有打通,国内公司,也查不到学长的消息,他现在不在国内吗?”

这本该是最安全不过的一个话题。

可孔如琢的脸色,却一下子冷了下去。

霜红色的日轮,终于重重落入了地平线之下,粘稠的黑色,缓缓地笼在钴青色的天空之上。

潮湿腥热的风吹拂她长长的发,柔软如丝缕般绕过她秾艳至极的眉眼。

她桃花似的眼眸中,倒映着天空的黯淡,冷而遥远,如同一颗凝固的星,拒绝了一切落入的光芒。

在沉闷的空气中,她像是漫不经心,可手指微微收紧,努力用一种若无其事的语调回答说。

“是的,他出国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回来了。”

-

深夜二十三点十五分。

一百二十七层的总裁办公室中,灯光依旧明亮。

蒲又崇坐在椅中,身上微微透出一点淡淡的酒气。

他酒量很好,却极少饮酒,今日的酒局中,难得多喝了两杯,却并不影响他在酒局结束后回到公司,继续批阅公文。

手机忽然震了一下,蒲又崇接起,听到对面,盛琅无奈的声音:“还在公司?”

蒲又崇应道:“是。”

“是不是如琢不在,你就不打算回来?”

蒲又崇笑了起来:“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

盛琅刚和蒲存之吵了一架,成功把蒲存之给赶去了书房,现在气还没消,实在睡不着。

她不是那种会把火气发在子女身上的人,所以语调平和道:“如琢一个人在外地拍戏,你记得多关心一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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