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儿,圆润润的鼻头。这是花剌女子们才有的标准美人相,在民间粗养了二十年,公主就是公主,她渐渐蜕下曾经的躯壳,腻嫩如新剥过壳的鸡子一样。
赵荡小心游走于事物的两断,一边替如玉遮掩,一边又利用她达成所愿,以天下为谋局,他推动结盟,只为夺取永国府的兵权,从而将三弟赵钰引到边关去。而送她上云台跳舞,则是为了激起父亲的舔犊之情,让归元帝想起他曾给予妤妃的承诺。
当这一切都能谋成,再弹奏太子失玺之过,顺利坐上储君之位,他才有机会问鼎九五,才能将她摆到明面上来。
“你是我的公主。赵如玉,我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才是契丹公主。二十五年前的永昌之盟,那怕写就盟书的人已死,已化成白骨,那个承诺,它永远有效。我永远遵守。”赵荡少有的厉声,少有的失态,盯着面前小自己十二岁的小丫头:“所以,二妮不能跟着耶律夷走,也绝不能嫁给他。”
他所存的,仍还是在自己上位之后,将真假公主拨乱反正的心。
在她出生之前七年,就已定好嫁娶。他从备受宠爱的皇长子变成了父亲用来和谈的工具,再变成被厌弃的半蛮夷,人嫌狗憎,她姗姗来迟,叫他等了一年又一年,到如今仍还要等。
忽而脚背钻心一阵疼,是如玉的脚踩在他的脚背上。她道:“那青铜残玺是我的,法典也是我的,我把它送给你,就已经仁至义尽。张君还是您的学生,您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赵荡忽而就笑了:“你以为他能保护你?保护你不被孤的三弟所掠夺,欺侮,玩弄?”
如玉立刻回道:“当然。”
赵荡仍还笑着,拉开门,声音极其温柔:“你难道不明白?无论是否公主,到头来你都将走到孤的身边来。唯一的不同,便是那个公主身份,有,则荣耀加身,无,孤竭尽所能,能给你的,一样都会给你。”
没有任何格外的要求,他永远那么和蔼,畅着胸怀,期待她奔向他。想要以自己的强大,战胜年青男女间所产生的,虚无飘缈的爱情。她和她的爱人,其实已经在一个死胡同当中,再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如玉不敢再看赵荡,转身出了屋子,推开对面房间的门,二妮与耶律夷正执手而诉着什么,鸡同鸭讲,叽叽呱呱。
见如玉进来,二妮两眼怨毒而又愤恨的目光盯着她,缩回了手,闭了闭眼,搓着双手道:“嫂子,我求求你,算我求求你,不要……”
如果她忘了刘家上河湾那刘郎,转性要嫁耶律夷,如果耶律夷果真愿意娶她,叶迷离又是大都城,有一个公主的身份,其实远比在京城呆在赵荡府中要好得多。
如玉缓缓关上房门,暗道我都求不得张君的爱,又何必执著于二妮必得要找个爱自己的丈夫?
她失魂落魄在长毯遍铺,曲螭弯栏的廊道中慢慢走着。来回走了几番也绕不出去,渐渐迷了路,好容易找到扇门,正准备要迈出去,便听外面一声女子清脆娇柔的声音:“张君,张钦泽,你不是很能跑吗?回回本公主都抓不到你的人,这一回怎么不跑了?”
如玉转到窗边,便见外面秋风落叶宫灯朦胧,这是长春殿的后苑,张君一袭五品官服,在当庭站着,戴高冠,缀珠长裙禁步摇曳的和悦公主正围着他绕圈子。
和悦公主是个圆圆的脸儿,冠高而身量小,衣裙又长,头重脚轻,看上去颇有几分滑稽,盯着一个老实木讷个子高高的年青人,好容易将他捉住,逗的他脸儿通红。
她同意下嫁张诚,当然,也爱张诚。但对于这个拒了自己,又还回回见面都跑的比贼还快的张君更有几分好奇,问道:“当日你为何要打我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