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荣千富闭着眼睛连连点头,急不可耐地催促道,“你说,你说。”
荣百华暗暗喘了一口气,条理清晰地娓娓道:“师父之所以会让我在家多待个几日,是因为师父知道我的处境以及家境。”
“知道你的家境?”荣千富眉梢一紧,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念了一遍,不敢置信地问,“你是说……你把你娘早逝的消息告诉吴谋师尊了?”
荣百华相当自然地点了点头,面不改色,更进一步地说:“是啊,师父听了我的遭遇之后,深感同情,并表示理解。他知道我娘走后,便一直是和爹相依为命,师父想着我们父子二人感情深厚,却因我意在除魔卫道而相隔两地。所以才希望我能趁着休沐的机会,好好地把握时间多陪陪爹。这样也算是尽了我的一份孝心了。”
荣千富的目光空洞且呆滞,不禁听得入了神,魂不守舍,神游天外,迟迟反应不过来,面色凝重,神色愀然的样子,显然是在思索着些什呢。
他偷偷摸摸地皱了皱眉,一时之间,思绪万千,心里想着:“华儿这孩子,也算是有孝心。吴谋师尊能静下心来听他讲这些,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不赖。如此说来,我倒还真是没有必要担心了。”
“爹?爹?”荣百华见父亲没了动静,便伸出一只摊开掌心的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企图将其从久远的遐想中给拉回来。好在他最后还是成功了。
只见荣千富心中一震,身子一颤,后知后觉地把目光放到了荣百华的身上,勉勉强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破绽百出地尴尬一笑,却还故作镇定道:“怎么了?”
“怎么了?”荣百华拧着眉头,疑惑不解地问,“爹,这话应该是我问您才对吧?话说您是在想什么呢?刚才我跟您打了半天招呼,您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荣千富淡然一笑,脸上闪过一抹和颜悦色,心如止水地说:“没什么。就是在想,你跟吴谋师尊的关系应该不错吧?”
“那当然!”荣百华提高了音量,不假思索地肯定道,“我之前不是跟您说了吗?师父他老人家可宠我了,师兄待我也很好,我在神宗过的可逍遥自在着呢,不比家里差!”
荣千富松了一口气,止不住地默默颔首,镇定自若地说:“那就好,看来的确是为父多虑了,你小子没有骗我。”
荣百华憨憨一笑,乐呵呵地说:“爹,您这是说的哪里话?这好端端的,我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欺骗您呢?还不都是您早些年间行走江湖,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养成了这胡乱猜忌的性子。未曾想现如今这老毛病越来越严重,竟是连孩儿的话都不信了。”
荣千富伸出一只手,摊开五指,挡在面前,毫不退让地纠正道:“诶,我可没说不相信你啊!为父只是多个心眼罢了,现在得知你在神宗一切安好,还有这么个和蔼慈祥的师父包容你,为父才算是能彻底安了心。”
“呵。”荣百华轻声笑笑,平心静气地开玩笑道,“这么说来,我还要谢谢父亲的关心才是了?”
“诶,那倒不用!”荣千富的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别有深意地说,“你我父子之间,心知肚明即可。有些话不必说出口,懂得自然都懂。”
“哈哈……”荣百华不禁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倒真是给父亲这番巧妙的措辞给逗乐了。
荣千富沉浸在其乐融融的氛围当中难以自拔,可他和荣百华聊得越是起劲儿,心里便是越发的担心。每每想到自己名下还有正在运营的私炮坊,便是五味杂陈,愧疚难当,百感交集。
荣百华身为神宗门人,若是知道荣千富在暗地里干着这样谋财害命的勾当,断然不会允许他一错再错下去。届时他出手阻止,岂不是会落得一个父子相残的局面?
荣千富想着想着,笑容逐渐消失,表情逐渐凝固,只片刻的工夫,整张脸便阴沉下来,比现在彤云密布、蒙蒙细雨的天气还要糟糕。他无法想象要是到了那个局面,会是怎样一个下场。是华儿步步紧逼,还是自己坚定不移?是各退一步,海阔天空,还是恩断义绝,互不相欠?
他与荣百华的感情如此之深,父子相残、一刀两断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他一想到自己要跟华儿反目成仇,唱对台戏,便是心慌意乱,隐隐不安。
但是精明能干的荣千富不会让这一切发生,哪怕将他永远蒙在鼓里,也绝不会让他知晓自己潜藏已久的秘密。
这时,荣百华忽然起身,伸了个懒腰,长舒一口气,进而叉着腰,扭了扭脖子,活动活动筋骨,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想来是因为一大早上归心似箭的缘故有些操劳过度了,这才生出疲惫之感。
荣千富同样起身站在他的身边,面带微笑,细心地关切道:“华儿,是不是累了?要不为父先派人领你去自己的卧房歇息吧?你虽前往神宗拜师学艺,但为父每天都会派人打扫你的房间。时隔一年,你的房间还是一尘不染,干干净净的,直接入住即可了。”
荣百华慢慢悠悠地转过身,面向荣千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有条不紊地说:“谢谢爹,但是我现在还不累,我在陪您聊会儿!”
说完,荣千富便是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笑,倍感欣慰。他甚至生起了一个贪心的念头,那便是希望儿子可以每天都待在家里,不用再回神宗修炼功法秘籍。自己和他就像闲云野鹤一般,无忧无虑,潇洒自如,可以时常在一块儿聊聊天,品品茶,下下棋,悠哉悠哉,自由自在。就算往后余生什么都不做,仅仅是经营这一家私炮坊,那就凭它所带来的巨大利润,也足够让父子二人衣食无忧地度过后半生了。
然而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只能是黄粱一梦罢了。出于种种原因,即便荣百华愿意这样做,荣千富也未必能有这样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
荣百华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缓缓向前走去,来到最外面的屋檐下驻足而立,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兴致冲冲地打量着眼前风景宜人的山光水色,左顾右盼,东张西望。不知不觉间,嘴角竟上扬到了极致,只觉得这番赏心悦目的美景令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不过它具体有多美呢?
它美到让人分不清究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还是人间巧艺夺天工!
荣千富将双手背过身后,缓缓地迎上前去,露出一副洋洋得意,沾沾自喜的神情,兴趣盎然地问:“怎么样?为父专门命人打造出来的光景,没让你失望吧?”
荣百华微微点头,淡淡一笑,不慌不忙地点评道:“父亲命人精心装饰的后院,果然是别具一格,不同凡响。这里有供鸟儿栖息的树林,有供鱼儿嬉戏的湖水,有供行人散步的平旷土地,还有大自然独一无二的芳香。一花一树,一草一木,凭栏四顾,水天一色。其湖光山色之美,钟为人物;所以清奇杰特,为天下冠。看来以后不用出门,也能欣赏到世人所憧憬的温柔景象,旖旎风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