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天雪崖顶上,天色尚还算早。茅草屋顶上已经压满了辉白的积雪,掩去房屋原本的颜色,一眼望过去,白茫茫一片天地,再不见别的色彩。
让沈卿稍稍有些遗憾的是,聂明心那间破破烂烂、看似弱不禁风的茅草屋,竟能抵住这场凛风寒雪的侵袭,你吹归你吹,我自巍然不动。
只是再转念一想,倒也不是特别意外。
聂明心同他在祈源镇隐居的那么多年里,这间破茅屋就在这么无人打理地在这崖顶上吹了那十数年的冷风,受了不知数的寒雪。
倒颇有几分其主人的脾性。
沈卿数月后故地重游,倒也没了上回来时的伤心难过,他这回来时,虽然也想了许多,但心中一想到聂明心待他……恐怕还是有些许不同,便又期期然地生出几分心安来。
心随意转,倒也算意定神闲,置身这萧肃雪地之中,远眺近望,甚至还看出几分天地弘大的美感来。
进到屋内,沈卿开口道:“师尊先前提及三月之约。三月已过,不知你……要同我说些什么?”
聂明心正将带回来的冷酒温上,又找来一把匕首,清洗干净将那卤牛肉细细割成小份,微微抬头:
“吃饱了我们再谈。”
沈卿从善如流,温声应了声好。用巧劲顺势将他手中截过匕首,接着他的活干。
实在是个温柔体贴,乖巧可人的好徒弟。
聂明心一如既往地做的都是甩手掌柜,现在什么都不用他做,他便细细打量起沈卿的脸来。
也算得上姿容秀美,相貌极佳。还有……那一双总是殷殷切切望向他的、似是含带无边情意,流光暗转的眼睛。
似乎从不经意间开始,望向他的,就是这样的一双含情的眼。
俗言里说,不精不诚,不能动人。
可精诚了,就能动人了吗?
沈卿是为什么,会对他动心呢?
聂明心不常想这个,可现在,这个问题,总还是横亘在他眼前心间了。他便也就顺势想了一想。
正好人也在自己跟前。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垂着眼,含了一口温热的酒液,吞之入腹,默默思考。
可仔细一想,这问题却是很没有道理,也时常会得不到答案。或者说,他的答案,就会是沈卿的答案吗?
不会的。
这世上许多事情,都没有什么答案。道理本身,其实也没什么道理。
实在要问,那他当年在问天峰顶,又为什么要带走沈卿呢?
聂明心心虽正,可他的慈悲心,却并不常用在这救人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种佛语,对他而言,实在如同鸡肋。
这世间身世坎坷而又可怜可爱之人不知凡几,可他又救过几个?何况身为天琴魔宫的魔胎孽种,人人得而诛之的沈卿?
他当年,又想过什么吗?
生死?立场?善恶?
也没有。
他当初也什么都没有想。
……实在是没什么道理的。
那是不是说明,沈卿喜欢他,其实也没什么道理呢?
他们相对平静地分享了这一顿吃食,除开聂明心总是仿佛若有所思地看了沈卿好几眼,也算得上的平安喜乐。
沈卿有些害怕。
可也不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