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将将亮,外头?宋矜的仆人也开始起了。
谢敛才稍微松懈,真的睡了过去。
宋矜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水碗。
昨夜她迷迷糊糊,还?以为照顾自己的人是蔡嬷嬷,本能粘了过去,是绝无可能睡得很老实的。但偏偏,这?碗水保持得十分?良好,一滴也没有泼。
她发了会儿呆。
片刻,她就察觉到了不?对。水碗的位置被移了,被移到了靠近谢敛的方向,而此刻谢敛几乎谁在床沿上,呼吸沉稳地睡着。
他睡得十分?端正,已经端正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
宋矜不?敢置信地看着谢敛。
人人都说谢含之如何心狠手辣,他对别人狠不?狠她不?知道。
但无论怎么?看,对自己倒是挺狠的。
因为谢敛还?睡着,宋矜无法起来。
她昨夜发了烧,虽然?被照顾着退了烧,此时却还?浑身酸软乏力。宋矜靠着枕头?,没什么?念头?地打量谢敛,盯着他清正凌厉的眉眼发呆。
昨夜成亲了,眼前人是她的夫婿。
还?是她忌惮得不?得了的谢敛。
宋矜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伸手极轻地探了探谢敛的额头?,果然?他的热度一直没有退下去。因为睡觉的缘故,领口也松了些,能看见伤痕蜿蜒的锁骨。
她手指往下,轻轻地掀了一下他的衣襟。
几乎是一摸到布料,她就心虚。
青年眉间?微蹙,纤长乌黑眼睫颤动。
乌发衬得他面色白到几近通透,毫无血色,便有种破碎的非人谪仙感。宋矜本就是鬼使神差,并非有什么?贼心,立刻蜷回了指尖,老实放在身侧。
她收回目光,思考自己带来的药物?。
时间?紧急,其实她买到的东西不?够全,只能凑合着用。
花了一会儿,她想好了如何搭配用药。
身侧的谢敛过了会儿,便醒了过来。他几乎是第一眼,便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宋矜正巧也等着他醒来,说道:“洗漱了,我给你上药。”
谢敛欲言又?止,然?后点头?。
宋矜便觉得,现在的谢敛是真的非常好相处,十分?君子谦谦。
“我先起来,沅娘再洗漱穿衣。”
谢敛又?与她说,明显是避开她穿衣,免得令她尴尬。宋矜拥着被褥,呆呆看了他一会儿,没由来有些想笑,也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闭上眼,侧过身去。
听见谢敛腕间?锁链脆响,忽然?有些气愤。但青年动作从容,窸窣穿好衣衫,解开了腕间?的一道丝线,提醒了她一声便出去了。
宋矜一时间?,从他身上觉察不?出半分?怨愤。
她就又?有些难过。
宋矜穿了件杏子红八幅裙,雪白对穿衫子,披了件织金眉子对襟窄襦。头?发不?太会梳,更不?会什么?妇人样式,她折腾了半天?,彻底挫败了。
她推了门,想悄悄喊蔡嬷嬷。
可一露脸,迎面撞上的还?是谢敛,她披着乱糟糟的头?发有些脸红。
“我去唤蔡嬷嬷。”谢敛一愣,说道。
宋矜眼巴巴看着他,只见谢敛眼底却有几分?笑意,她的脸越来越红,一下子将房门关上了。但外头?的谢敛脚步一顿,忽然?又?朝门口走了几步。
他隔门,低声问:“沅娘,怎么?了?”
宋矜背对着门,闭了眼。
她想,自己从前怎么?会这?么?忌惮一截木头?……
大概是瞎了眼吧。
饶是如此想着,宋矜还?是觉得自己心跳得很快,连眼前都有些发花,身上酸软无力,带着说不?出的不?得劲儿。
她靠着门,忽然?赌气,“不?要叫蔡嬷嬷,我自己可以。”
过了一会,她以为谢敛走了。
于是快步走到镜子前,挑起几根发簪,学?着蔡嬷嬷那?样,将全部头?发都梳了上去。她不?太熟练,折腾半天?,才察觉谢敛竟进来了。
她险些松手,对方却垂眼。
语气无奈:“我帮你。”
宋矜的手一下子松了。
通过菱花镜子,看到的还?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但他惯来认真,乌黑如绸缎的长发落了满地,在他手里也渐渐乖顺起来,被一绺一绺地堆在了头?顶。
但靠得太近,宋矜有些正襟危坐。
她肩背有些僵硬,对方袖子拂动过,带起浅淡的苏合香。偶尔指腹滑过后颈,带起一阵细密的痒意,更令她有些说不?出来的难受。
宋矜觉得自己得分?神,于是问道:“谢先生是给秦娘子梳过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