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肘腰侧两端各别着如玉暖白的折起的藕节,汗落其上,清晰明快的水流之音似在山中有序流淌。
秦葶蒙着自己的眼,指间缝隙下是她早就闷红的脸颊。
重咬贝齿,咬的牙根声声作响,也愣是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儿声音。
这点倔强,她还是有的。
霜白的雪地,看不到除白外的任何一点杂质,粉梅两朵凌霜各自开,其中一朵下,显见着有朱砂点儿,就好似何呈奕批折子的朱笔随意甩出的一个点儿,何呈奕的目光总能被其吸引。
如饕餮般吞食时也总喜将其一并咬住,这回亦是。
突如其来,秦葶倒吸一口凉气。
......
四季轮回,每季皆有不同花卉次第开放,比如春有迎春,夏有蔷薇,秋有众菊,冬有寒梅。
霜雪中的红梅遇钻风则绽,风收便缩,一来一回,如春江水暖鸭先知,身临其境的何呈奕最能先能知。
有些东西嘴硬可欺人,但感知与本能不会。
秦葶明明没有落泪,却呜咽起来,声声入了何呈奕的耳,他唇动笑意更甚,带着得逞。
抬起脸来,双手掌朝上,稍拖起秦葶的肩骨,刚好眉心的汗珠子落在秦葶捂着眼的手背上。
他很想看看秦葶此刻的表情,于是腾出一只手,将她指尖儿从她脸上拿下来,摆下去。
......
秦葶没见过海,听人说,海广阔,一望无边,云白照在海里也便成了淡蓝色的,刹是好看。
不仅如此,海中还有各种海货,住在海边的人,有赶不尽的海,吃不完的鱼虾,据说自沙地里随处挖下一铲,便能见着数不清的海物。
这般条件,让自小生存艰难匮乏的秦葶迷之向往。
她仅于县城的集市上见过人家卖的干虾海带或是扇贝一类,晒干了长相抽巴,却实比河物难看了许多,然,她从没见过竹节蛏,也没想过竟能这么丑,抓上去还似从火里滚过一般的烫人。
当真比蛇类还难以下眼。
想撒手,何呈奕不允,他的掌心包着秦葶的手指,松不开。
......
自何呈奕从华宵殿回来,整整两个时辰,一场毕,似清雨打湿天地,秦葶手背上皆是光闪闪的水意。
他自旁处扯了锦被准确丢在秦葶身上,而后光着脚踩上脚榻。
随手扯了一身长袍搭在身上,仍是他钟爱的月白色。
取了温帕转身回来,稍帮秦葶适作清扫,而后又去擦手,最后才随手丢在地上。
额上汗渍未消,他长腿一迈坐上窗下细榻,而后自案几上拿起那本先前被他随意丢在那里的册子翻动起来。
人名草草一过,哪个都没记住。
他着重看的,是那些女子身后所记的家世,比如父兄之名,所担职位,这些皆由冷长清一一列出。
目光及下,‘任桓征’三个字入了他的眼,仍记得前不久冷长清还提起过这个人,是个副将,无功无爵的百姓起身。
再朝前看,此次入宫的是他的妹妹——任妙彤。
这上面仍是没有秦葶的名字。
过了这么多天,秦葶亦是一个字都没提。
何呈奕将手中册子合上,随手一丢,又丢回案几上,目光侧过,透过纱帐的缝隙瞧看里头半死不活躺的着人,他又再次起身,大步走回去。
伸手掀了帘子,长身正好挡住秦葶的视线,她本是身子微侧躺着,一瞧眼前,便觉的实在是太丑了,烦闷的闭上眼,随后翻身。
明显何呈奕是有意的。
他弯身展臂将人自里面捞起,秦葶被迫坐于榻沿。
何呈奕且算是个人,自架上取了衣袍披在秦葶身上。
黑色的衣袍,宽大细绵,上面还带着何呈奕身上的松香气,金线散着光点,华丽庄重,将小小的秦葶这般包在里面,仅露了个脑袋出来。
“年关前便会有新人入宫,环肥燕瘦,各色女子,皆是世家女。”他道。
秦葶脑子发胀,被丑的心情不好,也无心理会他话中有什么深意,只点点头。
瞧不出她的情绪,何呈奕算不得甘心,“那时你便不能这般自在了。”
一提事关自己,秦葶的眼色才稍有光亮,她别过眼来,对上他的视线,不作声,却似在询问为何。
只听何呈奕又道:“你是朕宫里值夜的宫女,到时朕去哪宫留宿,你便得去哪宫值夜。”
雀羽似的眼睫上下眨动两下,似才反应过来,微一锁眉,当真不是个好差事。
“你可高兴?”他接着试探道。
“当然不高兴。”这回秦葶连想都没想便斩钉截铁回道。
此刻何呈奕显见的眼眸一窒,眼底浮光,却又故作不明地问:“为何不高兴?”
“值夜要坐在一张圆窄的蒲团之上,坐着睡一夜,换成谁谁能高兴。”她噘起嘴,唧唧歪歪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