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多,我们究竟要去哪儿?”
两匹战马披挂的金属构件哗啦哗啦响着,一前一后穿行在林间,马背上的女骑士一只手紧握缰绳,有些担忧地扭头看周围的景色。静止的森林像是一幅油画,从背景深处渗出沁人心扉的绿意,阳光穿过树冠,像是光帷一样一束束散落在枯叶地上。
森林内鸦雀无声,只剩马蹄踏上枯叶的沙沙轻响,以及金属碰撞声,令人发毛。
芙蕾雅的脸色有些白,虽然她在劳伦娜手上受的不过是轻伤,经过梅里亚治疗之后并无大碍。但失血后在马背上长途跋涉,还是令她稍微有些吃不消。
“累了?”布兰多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关切地问道。
“没,可是……可是天色快黑下来了,再往前走,就回不了沙夫伦德了。”芙蕾雅带着满是忧虑的口气说,她不知道布兰多为什么会突然叫上她一起前往沙夫伦德,还深入格拉哈尔山中。
——再往前一些,就是黑森林了。
“没关系,”布兰多在马背上笑了笑,显得并不在意:“天色黑下来,我们可以在野外宿营。有我在,你还担心么?”
但芙蕾雅的脸一下就红了:“可、可、可我们只有一个帐篷。”
布兰多就喜欢未来的女武神这个样子,所以他并不急着回答,等到后者恶狠狠地瞪着她的时候,才笑起来:“其实是骗你的,马上就到了。”
芙蕾雅松了一口气,随即才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忍下一拳砸向那坏笑的脸的冲动——但却看到后者已经勒紧缰绳,轻轻吁了一声,坐下的战马随之一停。布兰多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他‘哗’一声翻身下马,一只手按着剑柄拖着斗篷缓缓向前走去。
看到布兰多这个样子,芙蕾雅也不得不收起原本生气的神色,有些好奇。她看到他沙沙地踩着枯叶走到一棵树下——她自然不认得那些树在学者们厚厚的文献之中标签上标注的学名,不过这些拥有黑沉沉树干的巨树在埃鲁因山民口中被俗称为鬼树,这她还是知道的。“布兰多,你……在看什么?”
布兰多仰头看着这棵乌木,这些树种他非常熟悉,就像阔别多年之后又复亲见一样,有一种淡淡的亲切感。他默默地想着一些事情,关于过去的一切,有一些都已记不清了,但记忆仍旧像是闪光的碎片一样,偶尔在他的思绪中闪现,仿佛沙海拾贝。
然后他移开目光,在记忆中的地方找到不远处那块灰白色的巨岩。这块巨岩就像是斜插在地面的巨卵一样,他的目光沿着岩石坑洼不平的表面向上看去,每向上一段,就停下来一次。在第三次之后,他看到了那个像是分叉的星形的裂痕。
然后他才回答道:“没什么,我们到了,芙蕾雅。”
“到了?”芙蕾雅忍不住抬起头向四周看去,下午过了一半之后,山林中的光线就愈加灰淡,她只看到一个由墨绿沉沉的树冠,扭曲的乔木枝干,交错纠结的根系构成的空旷的空间——森林从这个角度看去更像是一个半封闭的洞窟,交错的隧道四通八达通向各个方向。
与在托尼格尔其他地方不同,哈拉格尔山中少见戈兰—埃尔森、让德内尔一带常见的黑色针叶林,而是覆盖着大片大片常绿阔叶林,好像有一股神秘的魔力在这里的地下滋润这片古老的森林。
“这是什么地方?”
“这应该是在这个方向上黑森林的边境,”布兰多向前走几步,拨开一大片灌木。他发现这儿几乎已经是山顶,从这里往东望,云雾之中黑色的山脊由南向北走向,如同几条若隐若现巨龙的背脊。他伸手并拢五指指向那个方向,说道:“往东,就是永歌森林,你应当听过那里吧?”
“夏布利的群山?”芙蕾雅好奇的问道。夏布利的群山是埃鲁因南境一个著名的地标,风景优美的永歌森林一直是旅人向往之地,因此即使是在布契,她也早有耳闻。
“嗯,”布兰多点点头,“不过确切的说应该是托桑卡德森林与永歌森林的交界处,獠牙要塞就坐落在那个方向,它是埃鲁因的南边境。”
说完,他盯着那个方向默然不语。云雾缭绕中的就是广阔的山野之地,黑森林分布其间,对于探险者来说是最难得的胜景——任何一个玩家,在这样的景象面前都会生出万丈雄心——就好比水手征服波澜壮阔的大海一样。
“可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布、布兰多你要做什么?”骑士少女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她不明白布兰多为何要带她一个人来这个人烟罕至的地方,不过她看到布兰多忽然摘掉斗篷、脱掉外套向她走回来忍不住吓了一跳,覆甲的手下意识地咔嚓一声按在剑柄上,紧张地盯着对方。
布兰多停了下来,他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位未来的女武神:“你在想什么?”
“你、你、你干嘛脱衣服?”
“当然是准备从这里爬下去,你想到哪里去了,”布兰多没好气地答道:“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么,过来帮我拿一下衣服,在这里等我一下,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