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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贺屿在店里干活的时候,李博文忽然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背,满脸兴奋地说:“嘿,哥!门口有个长得特好看,看起来还特有钱的长头发男的找你,他说他叫祝思嘉,你认识,你俩是老同学,你有印象不?从来没听你提过。”

贺屿说:“没印象。”他在工装裤上擦了把手,弯着腰朝背后伸手,指着墙边的桌子,“把扳手递我。”

李博文说:“他说他昨天在网上跟你预约过了,今天来洗车做保养,你答应了。”

八成是老张答应的。贺屿专注地低头修车,问道:“老张呢?”

“张哥啊,他不在,中午那会回宿舍吃午饭去了,这会估计在睡觉。”

贺屿说:“你让他在沙发那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忙完过去。”

贺屿十分钟后结束,洗了把手,用毛巾擦干净手,去找那个预约的客人,对方正站在沙发旁边,背着手左顾右盼,那个沙发一直摆在门口,上面积了好多灰,他可能嫌脏没有坐,毕竟那一身雪白的西装看上去价格不菲。

他走过去,祝思嘉刚好转头看到了他,立刻迎上来,摘掉墨镜,脸上露出一副惊喜又高兴的表情:“贺屿!我们好像三四年没见过面了,我是不是变化挺大的?你好像没怎么变哦?和我走的时候一个样子,你还记得我吗?”

变化是挺大的,贺屿一开始没认出他。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高二刚开学的时候,祝思嘉的课桌被一帮同学围得水泄不通,听说祝思嘉是童星,因为长得太漂亮了,走在大街上被星探发现了,六岁就开始拍童装广告,十岁参演过两部出名的央视电视剧。高三祝思嘉就不念了,全家搬去了美国。后来他好像回国参加了一个什么偶像训练营,再后来就只能在网上搜到了。不过贺屿没关注过,他不怎么上网。

贺屿高中熟悉的那几个同学现在混得都挺不错,有的当上了酒店经理,有的创业当了企业老板,年入大几十万,他们那个高中班主任逢人就夸他们高三八班卧虎藏龙,是他带过最好的一届,班主任每次提起祝思嘉,脸上总有一种莫名的欣慰:“我最喜欢祝思嘉那个小孩。”

不过这个喜欢大概是有原因的,当年学校翻新图书馆,祝思嘉他爸给学校投了两百万,校长走廊里见到祝思嘉都主动和他打招呼。

此刻祝思嘉站在他的面前,笑容明媚,他还是和高中那时候一样瘦瘦高高的,皮肤太白了,不禁晒,在门口站了一小会脸上就有点发红,脖子那一块白里透红,呈现出一种干净的粉色,他留了长头发,光滑乌黑的长发像柔软的黑色缎带一样垂在肩上,被他的白西服衬得像一幅过于名贵的水墨画。

“我记得。”贺屿说,“你先进来吧。”

“真的?你还记得我啊?我以为你都把我忘了呢,你真的还记得我哦?我给你发了好多好多条消息,你微信一直都不跟我说话,你现在还用那个手机号吗?你换手机号了吗?”祝思嘉特别惊讶,把墨镜插在衣领上,跟在他身后,“你能不能重新加我一下?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新微信,昨天申请了好友也一直没通过,你现在有空通过一下吗?”

“那个是我们汽修店的号,不是我的,平时都是老张在用。”贺屿说,“你是来洗车的吗?我看你昨天预约了洗车和保养。”

“那你能不能把你的……哦,我是啊?”祝思嘉大大方方地说,“对啊,我是来洗车的。”

“你的车呢?”

“我停在马路对面啦。”

“停在那可能会被贴条,你可以停门口的,里面还有一个空车位。”贺屿说,“麻烦你把车开过来好吗?”

“好啊。”

祝思嘉戴上墨镜,又戴上口罩,又从包里拿出一个贝雷帽,贺屿看着他:“你就这么出门,不怕被别人认出来吗?这对你不好吧。”

“没关系啊。许宸也喜欢在公园里打球啊,被认出来了给人家签名就好了。”祝思嘉整理着头发,朝他歪了歪头,声音隔着口罩有点闷闷的。他指尖亮晶晶的,冷白修长的手指上戴着细细的戒指,每个指甲都修剪成了圆润整齐的形状,“我把包在你这里放一下,你帮我看一下哦,我很快就回来。”

他说的许宸是另一个当红男艺人,他们最近合作过一部片子。

贺屿点点头:“那你去吧。”

祝思嘉很快地把车开过来了,这个车的车身长,他转弯速度太快,差一点蹭到墙上。贺屿按住前机盖:“停,ok。”

李博文上了个厕所回来,看见车吓了一跳:“我靠,我第一次见兰博基尼来我们店里,这是大牛?哥你这车太帅了,我能拍照不?”

“可以呀,你要不要开一圈玩玩?”祝思嘉下车,双手搭着车门笑道,“我就洗个车吧,你们店里能不能办卡呀?”

贺屿说:“嗯,精洗50一次,办卡35,一年不限次数。”

“好呀,那我先办两年的?”

他车不脏,但精洗还是洗三遍,贺屿拿水枪给他洗车,祝思嘉就拎着包站在他旁边,好奇地问他:“贺屿,你高考完那年去哪了呀?我怎么都找不到你了。我问遍了咱班同学,他们都说不知道你去哪了,谁也联系不上你,我当时真的快急哭啦。我回国还想找你玩呢,你是不是去青岛了?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毕业了要去青岛找你舅舅。”

“你稍微站靠后一点,小心溅到衣服。”贺屿放下水枪,检查了一下车漆,“你喝水吗?冰箱里有矿泉水,你想喝就拿。”

祝思嘉摆摆手,指了一下包:“我不渴,我包里有水。”

贺屿继续低头做车漆护理,祝思嘉无聊地站在他旁边,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手臂的线条,短暂地安静了一小会,然后接了个电话,快步出去了。

过了几分钟,祝思嘉又回来了,手里拎着三个蓝色的外卖袋子:“感觉你们工作好辛苦,我请你们喝饮料。”

祝思嘉把外卖放在门口的桌子上,从袋子里拿出一杯冰咖啡,插上吸管,递给他。

贺屿说:“谢谢。”接过来,放在桌上。

老张,就是腾运汽修的老板,从宿舍回来了,还有李博文和另一个伙计,祝思嘉也给了他们咖啡。

他们这些人平时从来不喝也喝不惯咖啡,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贺屿仍然和他道了谢。app上写着他们店里有六个人,所以祝思嘉买了六杯,其实他们店里只有四个人,有两个前阵子撂担子不干了,走人了。

似乎察觉到他微妙的疏远,祝思嘉乖乖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直盯着他看,他眼睛很大,卧蚕深,五官立体又精致,桃花眼型,眼尾微垂,眨眼睛能清楚看见浓密的睫毛,睁大眼睛盯着人的时候显得特别无辜单纯。

祝思嘉轻轻地说:“贺屿,你今晚有空吗?你下班以后我们能不能一起吃个饭?我们都好久好久没见了。吃什么你定,我请客。”

贺屿想起高中的时候,祝思嘉的妈妈好像是某个集团的董事长,祝思嘉是转学来的,为了让他融入班集体,祝思嘉妈妈请了全班同学午餐吃麦当劳。那天大家都很兴奋,喋喋不休地讨论,觉得像情节走入现实。麦当劳是用大泡沫保温箱搬到讲台上的。贺屿记得很清楚,每个同学领一份套餐,套餐里有一个汉堡、一杯可乐,一盒薯条。那是他第一次吃麦当劳。

班主任让祝思嘉坐在他边上,和他当同桌,因为贺屿成绩好,是班长。祝思嘉眼睛笑得弯弯的,拎着书包坐下,把桌子和他的并在一起,他能闻到祝思嘉衣服上淡淡的香味。祝思嘉的眼珠非常黑,瞳孔和虹膜的界限不分明,几乎融在一起,所以看人的时候总是有一种温柔、朦胧的感觉。

贺屿微微摇了一下头:“我下午有事,下班以后要去接我弟弟放学,抱歉。”

“你去接他回来吗?你们都住在这里?弟弟现在怎么样啦,他是不是上小学三年级了?我走的时候,他还小小一个呢,就到我的腰这里。”祝思嘉说。

贺屿拿毛巾擦着后视镜,说:“嗯。”

“他喜欢吃零食吗?我一会开车和你一起去接他好不好?对了!我们要不要顺路去趟超市?”

“我坐公交去。小学门口车比较多,你开过去可能就一直堵在那了。”贺屿声线很低沉,有种心平气和的意味,“我们改天约吧。”

“欸?没关系呀,现在不是才两点多嘛,小学一般是五点半放学吧?我们可以吃早一点,”祝思嘉很自然地说,“正巧,我今天中午还没吃饭呢,三点吃正好啦,贺屿你也没吃午饭吧?我知道的,你以前就不爱吃午饭,对不对?”

高中学校中午的饭一顿十块钱,两菜一汤,偶尔是粥,米饭可以续。一个月下来就是二百一十块。贺屿从来不在学校吃午饭,他家住的离学校近,有时候回家吃,有时候早上带个面包中午吃。他当初选择这所高中也是因为离家近,本来按他的成绩,可以稳上市重点的。

祝思嘉也不在学校吃午饭,不过,祝思嘉和他的理由不一样,他觉得学校的饭很难吃。菜总是黏糊糊的,汤上面还浮着油。七中不让点外卖,但不知道为什么,祝思嘉每天都能换着花样点外卖。过了一段时间,祝思嘉外卖也吃腻了。有一天中午,祝思嘉忽然问他:“贺屿,我能不能去你家吃饭?”

贺屿看了他一眼,低头收拾书包:“我家的饭没有学校的好吃。”

“没关系啊,我什么都爱吃,我不挑食的。”祝思嘉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像两颗圆圆的葡萄,“你看,我今天没有订午饭呀,我下午会饿肚子的。我就去一次,好不好?下次我请你吃饭。”

贺屿说:“嗯,走吧。”

贺屿住的是一片老旧居民楼,楼体的颜色是棕红色的,像那种长时间无人清理的下水管道上长出的锈,单元大铁门要巨力摇晃,直到发出那种刺耳的摩擦声才能打开,贺屿家住四楼,楼梯好黑,好长,好像永远都走不到头。祝思嘉一进楼道就冷得打了个哆嗦,问他:“没有电梯吗?”

贺屿说:“没有的。你跟着我。”他拿钥匙开门,让祝思嘉先进屋,祝思嘉被他家里吓了一跳,一下子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活像掉进了小人国的爱丽丝。

贺屿说:“你随便坐吧,我把饭热一下,五分钟。”

祝思嘉乖乖坐在饭桌边的塑料凳上,饭桌是那种烧烤店摆在路边的折叠小方桌。阳台的窗户没关,晾衣架上晾着衣服,风吹进来,客厅空气里飘浮着一股洗衣液味。

贺屿热了两碗白粥和几个包子,炒了一个青菜,煎了两个荷包蛋,上面淋了酱油。祝思嘉的吃相乖乖的,并着膝盖,一只手端着粥,吃青菜的时候一根一根吃,像小兔子。

贺屿低头吃饭。祝思嘉时不时用余光偷偷看他,贺屿的五官英俊深邃,轮廓线条凌厉,习惯喜怒不形于色,祝思嘉有时候会觉得他生气了。

贺屿给他擦完车里面,祝思嘉还在讲他的今日规划,在手机上连饭店都选好了:“好不好呀贺屿?你答不答应呀?”

贺屿说:“行。”

祝思嘉说:“你看,我选了这几家,你想吃哪个?”

他看了一眼,都是那种特别辣的川菜馆或者火锅店。祝思嘉能吃辣。

贺屿说:“选一个你想吃的吧。”

祝思嘉兴致勃勃地选了一家水煮鱼,打电话过去问几点开餐。

“我们现在走路过去就刚好可以吃了,”祝思嘉放下手机,笑眯眯地对他说,“我把车停在你这里,学校门口不是不能停车吗?”

“你怎么回来。”

“和你坐公交啦。”

贺屿收拾了一下东西,和老张打了个招呼,穿上外套,拿着公交卡:“走吧。”

汽修店到那家水煮鱼走路就七八分钟,祝思嘉应该是真饿了,选了家离最近的。饭店里静悄悄的,前台只有一个没睡醒似的服务员。

祝思嘉坐下,把衣服卷起来,说:“我要吃爆辣的。”

祝思嘉出来的时候嘴唇被辣得红红的,像着急出门涂了色号不合适的口红,他边走边拧开唇膏,往嘴唇上涂了一点,又对着手机涂了一层淡淡的豆沙色口红,用指尖把边缘抹匀。

贺屿说:“这顿算在年卡里吧。你下次来店里给车做保养,不收费。”

祝思嘉指尖抹着下唇,朝他轻笑:“哇,这么好呀?”

因为离小学比较远,总共十几站地,坐了靠后的位置。祝思嘉说:“我都好多年没坐过公交了,好怀念啊。”

他望着窗外看风景,过了一会,说:“我好困,想睡一下下,快到站了你叫我哦。”

贺屿说:“你睡吧。”

祝思嘉乌黑的眼睛从下往上抬起来看着他,显得十分乖,长长的黑色睫毛每一根都看得清楚,又是那种单纯无辜的眼神:“我可不可以在你肩上靠一下?”

贺屿说:“靠吧。”

祝思嘉笑眯眯地说:“那我躺下啦。”

“嗯。”

祝思嘉心满意足地把头放在贺屿的肩上,他的发丝被阳光晒过,像小动物暖融融的毛发,过了一小会,贺屿听到了他均匀的呼吸声,祝思嘉还真的睡着了,太阳底下睡懒觉的小猫似的,这个926路车开的不是很稳,一颠一颠的,不知道他是怎么睡着的。

到站了,贺屿叫醒对方,祝思嘉晕乎乎跟着他下车,下车以后还要靠在他肩膀上醒盹。

贺屿说:“这里离学校还有差不多一站地,走过去吧。”

祝思嘉清醒之后变得比之前更有精神了,走在街上,问他:“贺屿,你有没有看端午档的大电影?”

“里面有你吗?”

“嗯嗯,有两部呢。”

贺屿点点头:“我过段时间会看的。”

“那你一定不要忘了哦。”祝思嘉说着,发现一家面包店,“你稍稍等我一下!”

祝思嘉买了一大袋面包,三杯饮料,一个杯子装的小蛋糕,问他:“我买了三种口味的奶茶,你看看弟弟喜欢喝哪个?”

“巧克力的吧。”

“那这杯留给弟弟哦。你想喝哪个?”

“你第二想喝的。”

祝思嘉笑眯眯递给他另一杯,贺屿说:“谢谢。”

“面包给弟弟回家路上吃,五点多放学会饿吧?”

“他中午认真吃饭了,吃不了这么多的。”

“那也会饿呀,上课就是很消耗能量的,小朋友饿得更快了。我每节课下课第一要做的事就是吃东西。”

他们走到小学校门口,贺屿在稍远处的一棵老槐树下停下:“在这里等就可以,我和贺子默约好每天放学在这等他,他会自己过来的。”

校门口已经被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这个地方确实凉快一些。

祝思嘉戴着帽子和墨镜,站在树荫下,轻松地喝着饮料,左看右看,他的长发被微风吹起来一些,飘到脸上,看上去十分柔软。他不时用指尖挑去头发,树影在他的白西装上落下斑驳的痕迹,他身材高挑,气质优雅,吸引了周围不少目光。

老师举着班牌,领着小火车从门口出来了,人群里的噪音瞬间高出一倍,像一群麻雀落下叽叽喳喳地开会。三年级放学比较靠后,祝思嘉的那杯饮料喝完了,贺屿把手里的插上吸管,递给他,祝思嘉左顾右盼,自然地接过来继续喝。

贺子默背着书包,从一排排大腿里挤出来,蹦蹦跳跳地跑到贺屿身边,拉着他的手,歪着头,眼睛盯着祝思嘉。

祝思嘉蹲下去,朝他笑:“你还记不记得我啦?我是你小时候常去你家的那个哥哥,你哥哥的好朋友,我带你吃过必胜客,你记不记得啦?”

贺子默盯了他一会,认真地点了一下头。

“他记得,他在家和我问过你。”贺屿说。

“……不会吧!”祝思嘉仰起脸,万分惊讶地看着贺屿,“你们兄弟俩的记忆力都这么好的吗?难道聪明是天生的吗?”

贺屿拎着面包,贺子默拉着贺屿的手,祝思嘉微笑着摊开手心:“让哥哥拿东西,嘉嘉哥哥牵着你,好不好?”

贺子默听话地松开了贺屿,拉着祝思嘉的手,三人的身形在地面上拖出了长长的影子。过了一小会,贺子默又抓住了贺屿的手,一手拉着一个人,在两人中间玩起了荡秋千,一蹦一跳地往前走,看起来很开心。

贺子默比同龄孩子瘦许多,肩膀的骨头十分明显,右耳上方的头皮上贴着一只黑色的人工耳蜗。他的眉眼有些贺屿的影子,虽然年纪还小,神情却敏锐而冷静,与同龄人气质截然不同。

“他见到你高兴。”贺屿说。

“真的呀?嘉嘉哥哥下次还带你去吃必胜客,”祝思嘉眼睛笑得像弯弯的月亮,问贺屿,“弟弟在家和你问过我什么呀?”

贺屿说:“问你为什么不来了。他画了画,想送给你。”

祝思嘉握着贺子默小小的手,举到空中摇了摇,贺子默仰头看他,祝思嘉笑起来:“那嘉嘉哥哥下次再去你家,你把画送给我,好不好?”

贺子默点点头。

回去的公交车上人很多,只剩一个空座位,祝思嘉让贺子默坐下,吃一点面包垫垫肚子,自己和贺屿一起站在旁边。

车上有些闷热,祝思嘉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皮筋,把头发系了起来,在头上随意地盘了个丸子头。

贺子默看看贺屿,又转头看看祝思嘉,拉了拉他的衣角,想站起来让他坐。

祝思嘉朝他笑:“你帮嘉嘉哥哥抱着包,好吗?”

贺子默接过他的包,抱在怀里,低头吃着面包,双脚在空中晃来晃去。

贺屿说:“别吃太多了,回去还要吃晚饭。”

祝思嘉凑到贺屿耳边,小声说:“你不要管他啦,他开心就好嘛。”

贺子默吃了一半面包,就不吃了,把面包包好了装起来,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

下一站又有很多人挤上来,贺屿一只手抓着头顶的横杠,微侧身,对祝思嘉说:“你往我身边站一点。”

祝思嘉挤到他身前,贺屿用肩膀挡着他的后背,以免他的白外套被别人的背包蹭脏。

祝思嘉薄薄的后背贴着他的胸口,隔着外套能碰到微微凸起的蝴蝶骨,他的头发上有一种浅淡的清香,像是初开的茉莉。

祝思嘉歪着头,叫他:“贺屿。”

贺屿垂眸看着他,祝思嘉眨了眨眼,轻声说:“你真好呀。”

公交车站到汽修店的那段路上静悄悄的,这边街道上没什么人,连车都很少,天基本上暗了,汽修店的大灯远远地亮着,只有一辆别克在洗车。

到了店里,祝思嘉扬了扬手机:“你还没有加我微信哦?”

贺屿从兜里掏出手机,解锁屏幕,他的手机屏去年摔碎了,一直用到现在,看起来像万花筒一样。

祝思嘉把他的新手机号添加到通讯录里,飞快地发送了好友申请,说:“你现在就通过一下,我要检查。”

他的微信头像是一只眼睛又圆又大的奶茶色布偶猫,和本人竟然有三分神似。贺屿点了下通过,祝思嘉高兴地发了一长串小猫跳绳的动图过来:“以后我给你发消息,你不忙的话要早点回复哦。”

贺屿说:“好。”

祝思嘉弯腰撑着膝盖,朝贺子默笑:“嘉嘉哥哥这周末带你出去玩,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贺子默想了想,说:“我要听哥哥的。”

他说话语速稍慢,有一点吞字和咬字不清。

祝思嘉故意压低声音,装作神秘地说:“这个没问题,我来说服你哥哥,如果他不同意,嘉嘉哥哥就偷偷带你去。”

贺子默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祝思嘉拎着包去取车:“那我走了哦!今天不敢太晚回去了,会被经纪人狠狠批评的。”

贺屿送他到大门口:“路上小心,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祝思嘉笑眯眯地说:“嗯!知道啦。”

他离开没两分钟,贺屿就收到了条微信消息,可能是等红灯的时候无聊随手发的。

贺屿点开,又是一个小猫跳绳的表情包。

[︿小猫汤泡饭zsj]:【表情】

[︿小猫汤泡饭zsj]:真的会回我消息哦?

[a00腾运汽修-贺屿]:回

[︿小猫汤泡饭zsj]:【表情】!!!开车了等下回去聊啊啊啊

贺屿把和祝思嘉的微信聊天置顶,但是置顶聊天太多了,不明显,于是给他改了备注。

贺子默拉开书包拉链,拿着练习册:“作业老师要签字。”

贺屿说:“等会回房间给你签字,你先自己看一会书。”

“课文还要检查背诵。”

贺屿说:“一会一起检查,去看吧。”

“周末哥哥可不可以一起出去玩?”

“思嘉哥哥平时工作很辛苦,很努力,你在学校里也要认真上课,如果你表现得好,他就会来找你了。”贺屿说,“思嘉哥哥给你带东西,你要和他说谢谢。”

贺子默点点头,进屋看书去了。

汽修店晚上关门十点多了,贺屿检查了大门,锁好车库的卷帘门,回到后院宿舍。

这里原来是一个单位的集装箱仓库,后来那个单位搬走了,老张就把这片包下来了,改造成了二层楼的员工宿舍,每个房间大概十几到二十平,有公共卫浴,六元一天,贺屿住了快一年了。

贺屿洗漱完回到房间,贺子默已经睡着了。他坐在床边打开手机,祝思嘉发来的消息排成了长长的斑马线。

贺屿把屏幕往上划,从最上面一条开始看。

祝思嘉先是告诉他自己到家啦,然后说自己有点饿了,去冰箱里找东西吃,结果冰箱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一盒酸奶和几个西红柿,他只好喝了一点酸奶,但这个酸奶好酸好酸一点都不好喝。

[1祝思嘉]:今天吃的那家水煮鱼真的好好吃!!后悔当时没有多吃一点了,好久没有吃这么好吃的水煮鱼了

[1祝思嘉]:我平时吃的饭都清汤寡水的,一两个月还好,时间长了真的很想哭呀…【表情】

[1祝思嘉]:【图片】

图片里应该是他常吃的营养减脂餐,饭盒里有一节山药,一节玉米,半个紫薯,一个鸡蛋,几只虾,几片牛肉,还有一大堆绿油油的白水煮西蓝花。

[1祝思嘉]:就这样撒一点盐直接吃哦,什么调料、连酱油都没有欸!!

[1祝思嘉]:我先去洗一下澡,马上回来!

[1祝思嘉]:我回来啦!【表情】看!!这是我家米米【表情】【图片】

“米米”就是祝思嘉头像上的那只奶茶色布偶猫,它胸前戴了一个粉白色的碎花口水巾,软软地摊在沙发上,好奇地睁着大眼睛看着镜头,像一个精心打扮的小公主。

[贺屿]:你爱吃那家店,下次再去

[贺屿]:很可爱

[1祝思嘉]:啊啊好呀!!!

[1祝思嘉]:是吧是吧!!【表情】它超级乖的,性格超级好,特别粘人,怎么摸都可以,一点也没脾气

[贺屿]:好

[1祝思嘉]:你是不是要睡啦?

[贺屿]:嗯,一会就休息了

[1祝思嘉]:明天要早起,我也要睡觉啦,晚安!

[贺屿]:晚安

还没到周末,过了两天,周四下午祝思嘉就又开车来店里了,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短牛仔外套,白t打底,黑色工装裤,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腰,乌黑如缎的长发披肩,墨镜随意地别在头上。

刚好贺屿一个人在店里,没什么活,半蹲在地上收拾着工具箱,祝思嘉走过来,说:“我来洗车啦!”

他的车很干净,一丝污迹都没有。贺屿站起来,说:“不用洗的这么频繁,正常一个月两到三次就好。”

祝思嘉笑眯眯地说:“其实是因为我有一点点洁癖,不洗的话会觉得不太舒服,就要普通的那种洗就好啦。而且我今天待着没什么事做,正好来找你玩哦?”

贺屿说:“好,你在屋里坐着等一会吧。”

祝思嘉说:“没关系,我就在这里等吧,一个人太无聊了,我想和你聊天嘛。”

“嗯。”

贺屿看到他裤子上粘着几根白色的猫毛,因为穿的是黑裤子,所以稍微有些明显,似乎能想象到祝思嘉每次临走时,米米都竖着尾巴在他的脚边绕来绕去撒娇,然后他温柔地笑着把猫抱起来的场景。

祝思嘉从高中那时候就很喜欢猫,贺屿住的那片老居民楼周围有几只流浪猫,祝思嘉每次去都会喂它们一些吃的。

祝思嘉说:“你哪天有空的话,要不要来我家和米米玩?”

贺屿还没回答,祝思嘉又补充说:“米米会后空翻哦!”

“嗯,改天吧。”贺屿说。

“那就这么说定啦,你一定要来我家哦。”祝思嘉开心地说。

贺屿放下擦车毛巾:“洗好了。”

“这么快呀?”

祝思嘉在车边绕了一圈,走到左侧车门旁,停住脚步,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惊讶地“咦”了一声:“贺屿,你快来看,这里好像掉了一块漆。”

贺屿走过去,顺着他指的位置半蹲下,仔细检查,车门边缘确实多了一道一指长的比较深的划痕,刚才洗车的时候并没有发现。

“啊!我想起来了,我昨天停车的时候刚好接电话,好像开门时一不小心蹭到花园里的铁栅栏了,”祝思嘉说,“怎么办呀,贺屿,你这里可不可以补车漆呀?”

“可以。这个车的车漆比较特殊,是珠光漆,需要找师傅调配,局部喷漆大概半天到一天时间。”

“这样呀,那我明天再过来,可以吗?”

“嗯,明早八九点钟差不多。”

“那太好啦,”祝思嘉在手里转了一下车钥匙,背着手,轻笑着说,“我明天早上还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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