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圣略觉惊讶,继而似有所悟:“那个人……难道就是……”
刘拓一笑:“父皇,就是宝??,父皇你看,宝??姐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平民女子,她甚至不识字,可是,她教给儿臣好些事情,好些宫内学不到的东西,她也不是我的至亲,但却可以为了我不顾性命,可是相反,父皇,你看苏千瑶,她出身尊贵,又是我的‘婶婶’,但是她一心想害我……”
刘圣叹了口气。
刘拓眼睛骨碌碌地,趁热打铁又道:“还有,父皇,你觉得王叔这个人如何?”
刘圣忍不住一笑,道:“怎么,你试探起你父皇来了?好,不讳言来说,你王叔的确是英明神武,用兵如神,从他历年来的战绩就能看出来。”
“那王叔就是统兵布阵样样精通,也有些洞察秋毫算无遗策了?”
刘拓嘴里流利地说,若是顾东篱听见小太子如此顺溜儿地说出这些话来,必然欣慰地泪花闪烁。
刘圣真个儿笑了出来:“是是是,你这么夸他,莫非是想来说些好话,让朕给他升官儿?那可是不要想了,他已经是带兵王爷,再大可就顶了天了。”意味深长地说。
刘拓一本正经道:“儿臣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儿臣只是想问父皇……似这样聪明睿智的王叔,他会不会错看一个人?”
刘圣收敛笑容:“你的意思是?”
刘拓笑:“父皇,王叔眼光心智素来一等,他那么喜欢宝??姐,自然是因为宝??姐是值得他喜欢的……他绝对不会看错人的,是不是?”
刘圣一听,顿时哑然,嘴巴微张却说不出话来。
头一次,他看着怀中的小小太子,觉得自己的儿子的确是让人“不容小觑”,刘圣又惊又笑,且又欣慰,心想:“拓儿出去这一趟,似乎还真的‘见识经历了很多’啊……”
御书房外,侍立的内监跟侍卫们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面圣的小太子还未曾出来,然而只要靠近了门边,却能听到里头时不时地会传出皇帝大笑的声音……看起来,父子两人这一会面,的确是其乐融融,皆大欢喜。
刘拓把“出京奇遇记”从头到尾跟刘圣讲了一遍,半夜才被内监领回去太子殿。
刘拓去后,皇帝刘圣也出了御书房。
圣驾在后宫内穿行,一直越过重重宫阙,来至后宫最阴暗的所在。
昔日的皇后殿已经在那场惊变中被焚毁,白日,工匠们穿梭其中,想要重新起一座宫殿。
刘圣扫过那在废墟中渐渐地露出的宫殿雏形,双眸一垂:“去寥疏殿。”
那是一座冷宫。
圣驾前往,在寥疏殿前停下,刘圣下了玉辇,太监宫女们都恭候门口,刘拓一人往内,里头几个宫人正值夜,见了天子驾到慌忙跪地迎接。
刘圣挥退他们,一直进了最内。
一张床上,有人斜斜卧着,似乎听了动静,便起身来,竟正是皇后娘娘。
数日不见,皇后的脸容有些憔悴,身上亦着素衣。
她见是刘圣来到,便起了身,似欲行礼,刘圣淡看她一眼:“不必了。”
皇后站住:“皇上深夜前来,可是有事?”
刘圣道:“朕只是来同你说一声,拓儿已经回宫,安然无恙。”
皇后一听,面上露出欣喜之色,又道:“阿弥陀佛……皇上,能不能让臣妾见一见拓儿?”
刘圣摇头,皇后急道:“皇上……我真的极想念拓儿,求你……”
刘圣却道:“此事你不必多想了,我会同拓儿说,你在那场大火之中已经去世了。”
皇后身子一晃,后退了步,刘圣冷看她一眼,转身往外边走。
皇后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忽地叫道:“皇上!你就不能原谅臣妾这次吗?”
刘圣负着双手站住脚,却不回头,冷冷说道:“你该知道先前朕对你是何等宠爱信任,但……倘若那一次凤玄真的被刺杀了,朕就算是杀了你也不能解恨,是你自己辜负!你……就安心留在此处吧……”
他说完之后,停了停,又道:“另外,你不必想着要见拓儿了,拓儿此番回来,都未曾问起你……或许他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母后吧,而朕也实在不放心,让拓儿再跟着你……万一他跟他的母后学成一幅狠毒地蛇蝎心肠,朕却对不住这社稷江山,天下百姓!你若安心在此,朕百年之前,自携你前往,你若不肯,那么……”
皇后听到此处,有几分安静:“那么便如何?”
刘圣道:“你自清楚。”
皇后定定出神了会儿:“皇上,你真的是为了拓儿好吗?”
刘圣说道:“不错。”
皇后微微冷笑:“可是,听闻坤宁宫已经在修葺了不是吗?皇上您想等修好了后,再册立一位皇后是不是?!是谁呢?是婉妃?容妃?还是……”
他霍地转身:“你想说什么?”
她的声音清楚响起:“臣妾的意思,皇上怎么可能不明白,皇上再度册立皇后,新册立的皇后会诞下龙子,到时候她必然会不甘心,那么拓儿将被置于何地?”
刘圣挑眉:“你所担心的只是这个?还是想要借机让朕回心转意?”
皇后静静说道:“臣妾只是为了拓儿着想,别无他意。”
空荡荡的宫殿,寂静的令人不安。
忽地,皇帝刘圣长长地出了口气,淡淡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朕在此便许你,朕向祖宗社稷起誓……绝对不会再立其他人为后,更……除了拓儿,也绝不会别立太子,你可放心了吗?”
皇后沉默片刻,便盈盈地拜了下去,轻声道:“臣妾多谢皇上隆恩,臣妾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刘圣只觉胸口一堵,握在腰间的手紧了紧,嘴唇一动,似乎想说什么,可到底却也没有说,他转过身去,背对着皇后双眸一闭,终于迈步极快地出了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