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瑜唯一的一件大心事,就是杜兰芳曾经说过的廖家父女之事。
只不过,当初廖涟泽离开县衙后,赵瑜本以为她是回府衙去了,后来才知道,原来她并没有离开乐阳县,而是住在了一个不甚起眼儿的百姓院落里,听闻是廖家买下来的小院儿。
若是放在先前,赵瑜当然不会明白这是为什么,但自从听了杜兰芳的话,就多了个心眼。
赵瑜在县衙里思来想去考虑了数日,便下了决心,他本来想亲自去探探廖涟泽的深浅的,不料,人去了那小院后,却扑了个空……原来廖涟泽不知在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了。
赵瑜无奈,总不好就追人追到府衙里去,更不能问廖知府的罪,一来除了杜兰芳的话,没什么其他凭证,二来官场上是最忌讳以下犯上的。
赵瑜想,廖家若是知道了赵瑜听了内情之事,恐怕还会有后续动作,于是只静观其变、见招拆招罢了。
因此赵瑜打道回府之后,暗中颇为戒备,又郑重其事地同凤玄说了此事,好叫些衙差在县衙里加紧巡逻防备。
只不过让赵瑜意外的是,凤玄的反应比较平淡……似乎没把他的“担忧”当回事儿似的。
赵瑜见他这种反应,便问:“连兄,难道你不担心他们会为难本县吗?”
凤玄瞅他一眼:“大人放心,他们未必知道杜兰芳已经把事情跟大人说了。”
赵瑜立刻摇头:“不可小觑这些人,当初廖涟泽把我都骗了过去……而且他们的手段颇为毒辣。”
凤玄才说:“既然如此,我就命人多加防范就是了。”
赵瑜点点头,又叮嘱:“还有……尊夫人方面,也不能怠慢,要不要本县派几个人去保护她?或者……干脆你们就搬来县城里住可好?”
凤玄看他一眼:“这个大人就不必操心了。”
凤玄话语虽淡淡地,可赵瑜却从他的话语里听到一丝“信心满满”,他便不解:“啊?”忽然心头一动,“对了连兄,我一直没有仔细问,那天你是怎么把……尊夫人救出来的呢?还有那把匪寨的大火究竟……”
凤玄却没有再回答,只是笑笑,就说道:“大人一心为民,不畏强权,这是好的……大人放心,如此好官,上天必定不会舍得让大人出事的。”
赵瑜听了这难得的安慰之语,便快慰地笑了,不由自主跟着说:“也是啊……”
凤玄又正色道:“大人英明神武,才招来这许多能干的差人,大人至诚之心感动上天,因此才让那把大火顺风而起,贼人才得以望风披靡……”
赵瑜只觉得整张脸皮儿也膨胀了数倍,飘飘然地点了点头:“似乎也有道理……”
凤玄不露痕迹地把话题转开,含笑看赵瑜一眼,便转身离去。
赵瑜半晌才反应过来:“唉?他根本又没说啊?人呢?又跑到哪里去了!”
凤玄已经出了门,听到里头赵瑜的叫声,便笑着摇头。
他当然不怕赵瑜出事,因为赵瑜身边有顾风雨暗中保护……实际上,从廖涟泽离开之后,顾风雨暗中已经解决了几个前来县衙的刺客。
至于,廖涟泽为何会那么迅速地离开乐阳县呢?这个当然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时光荏苒,距离那场大惊吓便又过去了两个月,入了冬,天气越来越冷。
宝??养的那几只鸡都长大了,从小黄鸡到全身披挂斑斓羽毛,显得威风凛凛起来,它们被放养着,时常在湖边上草丛里溜达,不知吃了多少草虫儿,加上宝??又喂养的勤快,因此格外地结实健壮,长的也快。
期间,那只使坏的黄皮子再没有出现,倒是那几只会“报恩”的经常会露面。
天冷了,它们能捉的猎物稍微少了些,因此时常地就来要点东西吃,熟门熟路地,俨然成了一窝小邻居。
湖畔的风大且格外寒,树叶儿都被寒风吹得落光了,睡床也觉出有些凉来,宝??同凤玄便搬到了土炕上去住。
宝??每天都把炕烧得热热地,凤玄是头一次睡热炕,十分新奇,在这极大的炕上躺着,探手摸摸发热的被褥,时而滚来滚去,却不好就跟宝??说自己的这种感觉,他高兴之极,就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用力地亲到她求饶。
寒风凛冽的晚上,两人相拥着听外头风吹窗户发出呼啸的声音,可是屋内却极暖和,宝??牢牢偎在凤玄怀里,感觉他的身子极热,真是说不出的舒服。
跟她先前在连家苦守的那三年,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先前每次到冬天晚上进屋就仿佛进冰窖,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是冰冷地,牙齿要打半天寒战才会勉强睡着,哪里会想到如今的好光景?
而且凤玄一入冬,晚上就不肯放她去织布,怕她累着冻着,又特意去买了煤,在屋里头生了个小炉子。
宝??偶尔就在炉子边上烤点地瓜,花生,栗子之类的,弄好了就剥给凤玄吃,常常满屋香甜气息。
每晚上两人都抱得跟一对儿交颈鸳鸯似的,睡得香甜沉酣,全不知外面天寒地冻。
可正是那句话“几家欢乐几家愁”。寒冷的冬夜,在距离乐阳县百里之遥的金泰府,知府衙门的后院中,狂风中忽地响起一声惊悚尖叫。
一大堆丫鬟被惊醒了,纷纷涌入,有人唤道:“小姐,小姐!”
灯光闪烁,床帐内廖涟泽放下抱着头的手,惊魂未定地,只觉得满脸满身的冷汗。
丫鬟忙着安抚道:“小姐,你又做噩梦了。”
廖涟泽面色有些仓皇,呆呆地看了一番围在身边的众丫鬟,忽然间落下泪来,她死死凝视着堆在身前的被褥,慢慢地伸手擦去脸上的泪。
正在这时侯,外头廖仲吉同夫人双双来到。
廖夫人上前,便坐在床前安慰:“涟泽这是怎么了,这两个月时常会做噩梦……是在哪里受了惊吓还是……我说找个道法高明的法师来做一场法事,偏你爹还不答应!”
廖仲吉站在旁边,闻言一抬手把丫鬟们都挥退了,他看向廖涟泽,却正对上廖涟泽抬头看他的眸子。
四目相对,廖涟泽深吸一口气,低低地说:“女儿不是被吓着了,也不是被什么魇住了,女儿……是得了心病。”
“心病?”廖夫人一惊,“什么心病,涟泽你说出来,我跟你爹给你撑腰。”
廖涟泽看着廖仲吉,眼中透出一丝狠厉的光来:“爹……我受不了了,那个人……我要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