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再有人问:领回儿媳妇没?,祁省三会斜眼瞪儿子一眼,顺嘴胡编:“在家收桌刷碗、扫地烧炕呢。”——祁思源听了笑得不行,挽着父亲插兜的手臂拆穿问:“这瞎话编的真没营养,您自己都不信吧。”
祁省三交叉着握住儿子插进口袋里的手,无限感慨的回答:“孝敬公婆、相夫教子、扫地烧炕,咱家对媳妇的要求就这些。有这么个人守一块堆儿过日子,走到山南海北心里都安逸。你爹没那个福气。你亲娘是有胸怀的女人,当年我临走时祝福她好歹要活着,她就把命给了你。就为这,值得我后半辈子为她守着。”
祁省三停住脚步从衣袋里提出一条缀着钥匙的红绳。“保姆活着时就给你准备了这间新房,年年等你领媳妇回来住过。娘了个小脚的,你好不容易回来,给我领回个带把儿的。哎,带把儿就带把儿吧;白赚个儿子也不亏。看着是个正经人家的孩子,别亏待了人家。叫什么—璋璋?姓张?”——祁思源接了钥匙塞进口袋,继续挽着父亲往前走。“姓蒋,蒋敬璋,孝敬的敬,斜玉旁的璋,周岁23。”
“你这小狼羔子就作孽吧。”祁省三用胳膊肘杵了儿子一下,但走出没有几步,兀然抬着手杖指着一个门扇紧闭的院子。“李家老头子一辈子狗怂脾气,不拿下面服侍的孩子当人看。老伴儿没了之后手下勤务员更不爱管他。去年开春儿自己摔死在卫生间里了。毛毛,我投了共产党九死一生跟着走了一辈子。拍着良心说,我一辈子就只亏欠了你妈妈,没亏心对待过任何人。我不该落得个绝户的下场啊,一男半女的,你得给我留个后人。”老爷子摇着头,坠下来两行老泪。却倔强的闪开头不让儿子看到。
祁思源何等聪明,掏出手绢拉着老爷子,硬说要帮他擦迷眼的沙子。“爸,您别担心。璋璋在刚跟我的时候就说过,对机会让我去弄个代孕的娃。再说他家也就他这一个,怎么也得给他要一个呢。”——“一个不够分,起码两个。”祁省三擦着眼泪鼻子,断然开言纠正道。
“好好,听您的,起码两个以上。我把手里那俩钱儿,全做成代孕的孙子,给您领回一串来。”祁思源忍俊不禁的哄着,挽着老爷子拐弯往回走。——祁省三显然不是那类几句好话就被糊弄的:“少跟我臭贫,你小子要把这身力气用女人身上,我现在早就孙子孙女一大堆了。”
祁思源一听索性把脸一沉:“您这话跟我说说就成啊,不许再朝璋璋一通胡勒去。要不是阴差阳错,人家小孩现在正经是戏曲界的台柱子,可比您儿子耀眼呢。”——祁省三听罢又摇摇头否定:“不准让他去演戏,戏子多情,婊子少信,这是在论的。偏就是这两类行当里的人不消停。老祁家自古就有家规,男孩子不许到这类行市里去捞营生。你让他记住了!敢去唱戏,我砸断他的腿。”
父子两个回到家中,和缓的表情把小勤务员们高兴的不行,又是夸赞‘还是有儿子能得济’,又是羡慕‘老爷子后福绵长’。祁省三被哄得气顺心顺,堪堪把假牙都笑掉了,催着祁思源赶快给孩儿们发红包。
这时蒋敬璋正在楼上,祁思源生母的照片前,听萧正讲曾经伤感。
祁母名叫凤伊源,生前是县上的老师,被打成臭老九、地主狗崽子下放在小镇扫地。从祁省三认识她时,就是一头怪异的毛短发茬;一旦留起来就会被造反派剃成狗啃的阴阳头,凤伊源到死都没留起一整头的头发。孩子显怀之后,凤伊源被挂着一串破草鞋、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