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神之际那女人已经扯开半边衣襟,墨丞努力保持清醒,“酒有问题。”
该死。他眯着眼将陷入混乱的姝华狠狠推开。
觉察自己失态,洛水神女伏在地上轻颤,又抑制不住地想要凑到墨丞身边,“不是我,帝君息怒,这回真的不是姝华……”
他按压着胸口,站直身子低声道,“酒是谁准备的?”
“流、流萤罢?她不是一直侍奉在凌玄殿的吗?帝君……姝华好难受,帝君……”她扯住他的衣摆,眸子几乎漾出水,“帝君,你帮帮姝华……求你……”
墨丞蹙眉,心思根本不在她身上,只觉得胸膛里的那股无名火绝非是因药酒而生:第一次是他自己抢了上官绛的酒杯,但这第二次中毒……他快步走到桌子边,将酒壶中的酒浇到檀木架上,却有略略浑浊,压在酒壶底的一张薄纸片落进眼中,他拾起来瞅望一眼,其上只写了两个名字:夜锦。翟如。
是上官绛的笔迹。
他一直不确定凌玄殿中的内鬼是谁,眼下,却终是明了。
她到底,还是告诉他了。是怕下药的事情败露惹得他不快,提前送上一份大礼吗?约见燕宣,前些日子故意顺从他,留下姝华与他独处,在酒水里下药……一切都只是为了争取时间,将他困住!上官绛那狠心女人当真什么事都做的出,她还是要逃!
墨丞恨得一脚踢翻案几,杯壶滚落一地。
“上官绛,上官绛!我那般待你,你却如此待我?”墨丞眼中盛满愤恨,撕碎那张纸片推门而出,根本不顾身后姝华的哭吟。
身上像有火烧,却比不过心间燃着的一团,他不管不顾,遥望檐角唤出翟如,“可看见绯君娘娘了?”
并非是揭露他内鬼身份的最好时机,上官绛与夜锦有所接触,她要逃走,身为凌玄殿守卫的翟如就一定有所安排。
“见了。”翟如平静回答,有些出乎墨丞意料,“绯君娘娘与今早姝华娘娘带来的魔物一并自凌玄殿后门离开了。”
“没有我的信物,怎能让她离开凌玄殿?忘了之前我怎么交代的吗!”怒火不由烧的更旺,他咬牙,“还是你翟如……根本就没有将我这个凌玄帝君放在心上?”
“帝君息怒。”
斗将单膝跪下行一大礼,仍旧没有一丝慌乱,“绯君娘娘手中有按压着凤血金印的诏令天书,说是您的旨意让她二人出凌玄殿前往济世仙境取药……见印如见帝君,有那凤血印泥在上,小仙不敢阻拦。”
“我的旨意……我的旨意?呵,好一个苏芳王,连诏令天书都敢伪造么?”就不该告知她关于凤血印泥的事情,墨丞冷笑一声,双肩气的直颤,黑色锦袍上鎏金花纹幽幽泛光,像是压抑已久的山洪,只等顷刻间的决堤而出。
见印如见人,怎有神仙敢拦她?连这一点都利用到了,自己还真是小觑了苏芳王。
他定在原地,盘算着她此刻应该已经到了玄天门。
“不过帝君放心……”
翟如宽慰一句,惹得墨丞抬眼看他,“小仙觉得事情有异,便斗胆先行差了几名斗将前往玄天门围堵,绯君娘娘若是想要离开天界,必定会走玄天门……这件事儿小仙本准备向帝君禀报,又怕打扰您和姝华娘娘……差点儿坏了大事,小仙当死!”
你是当死。他赌气道一句,我这便过去。
见墨丞脸色有异,翟如迟疑着问,“帝君,您还好罢?”
“好,好得很。翟如,你留守在这里,待我将绯君娘娘领回来,定会好好奖赏你。”他狭长的眸子瞥望向天穹,只觉得身子越来越烫,意识也有点不清醒,只想放一把火烧尽天下不愉快,“你去请月医仙过来,就说姝华神女身子不适,且看着她。”
涅槃火蠢蠢欲动。他很好,好的不得了。
“是。”翟如领命,脑海中却浮现睡梦中夜锦向他传达的命令:无论如何要将苏芳王截住,那个女人还有用,决不能让她就这么回到苏芳城。
没有一场交易不计较得失。
想要活下去,想要活的更好,就不能相信任何人……这就是夜锦的王者之道。
一个时辰前。
亲眼见到墨丞与姝华饮下酒水,上官绛自房中而出,独自带着燕宣前往凌玄殿后门;姝裳神女只当她是真的要为自己去探燕宣口风,满心欢喜远远跑开,顺势将流萤等侍奉仙娥也全数支走;至于守卫天兵那边,翟如已将一切安排妥帖。
“通行的诏令天书仿制好了吗?”她稳住步伐,问身后部下。
“一切妥帖。”燕宣警觉地四下打量,“材料有些难找,多亏了姝裳神女一样样送来。”
燕宣将仿制的诏令天书从怀中取出,又取出一枚桃木雕刻的印章,正是按照之前所见凤羽金印图章所刻,“只是那印泥似有些特别,我几番调制都觉得不对,不知王上可有其他打算?”
上官绛从袖笼中取出一小块布头,撩开一角,正是团着的些许墨丞案几上的凤血印泥。
“我用竹片顺着印泥最外层刮下来的,这点份量应该不会引起他的注意。”她将桃木印章涂好,按压在伪造的诏令天书上,“燕宣,这些时日难为你了。若不是你在,我当真想不出法子如何顺利逃走,你刻桃符时做了这些,姝裳神女没有起疑心罢?”
“没有,我只与她说是娘娘要做桃符的配饰,手边没有合适的精贵薄绢,她便寻了些送来。”燕宣一顿,老实说道,“此番一走,却是有些对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