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桓温得人禀报,言丰阳县公舍人求见,台城中的褚太后业已闻讯,急派人出城查探,只看到一个车队的背影,就被营外巡逻的西府军逮个正着。
桓熙桓歆尚未离开大营,得知幽州来人,立刻心生警觉。发现求见桓大司马的是个面生的谋士,身边跟着一个高过九尺的凶汉,脸上皆有几分惊疑。
郗超留在帅帐,见到贾秉走进帐中,不由得心生警惕。
贾秉目不斜视,上前拱手揖礼:“县公舍人贾秉拜见大司马。”
许超被拦在帐外,没有硬闯,却始终牢记桓容的吩咐,铁塔一般立在帐前,不肯离开半步。若遇情况不妙,随时准备入帐抢人。
“坐。”
不知对方来意,桓大司马刻意肃然表情,意图给贾秉造成压力。未料贾秉似无所觉,依旧谈笑风生,言辞之间提及桓容,多是在幽州挂念慈父之语。
慈父?
桓大司马的反应和桓容如出一辙,顿觉牙酸。
但见贾秉语几次三番提到此言,似是意有所指,不禁生出疑窦。此人来这一趟,总不会就为说些废话让他牙酸吧?
见火候差不多了,贾秉微微一笑,自怀中取出一卷竹简,恭敬送到桓大司马面前。
“日前有宫中内侍往盱眙,带来这份诏书。使君看过大惊,当即将人扣下。言明不能擅做主张,命仆携诏书速往建康求见大司马,请大司马决断。”
桓温疑惑更深,接过诏书展开,脸色顿时一变。
“来人!”
帐外立刻有护卫应诺,手执长矛群涌而入。
“将此人拉下去,立刻斩首!”
“诺!”
护卫正要上前拉人,许超猛然冲进帐内,护在贾秉身侧,几招掀翻数人。虎目圆睁,犹如一头山中猛兽,欲要择人而噬。
刀锋出鞘声不绝于耳,帐中气氛凝滞,煞气蒸腾。
贾秉忽然放声朗笑,看着桓大司马,仿佛在看一个愚人。
“大司马真要杀我?”
桓温眯起双眼,满面冷色。同贾秉对视两眼,见对方始终面带笑意,没有半分惧色,不禁生出几分佩服。
“大司马位极人臣,忠于晋室,果真是朝廷股肱。”
话是好话,听在桓温耳中却满是讽意。
“你当真不怕死?”
“怕。”贾秉点头承认,面上仍无半分惧色,“但我知道,以大司马果决英明,理当明白这份诏书代表何意,也会知晓使君诚意。此举不过试探,并非真欲见血。如此一来,我有何惧?”
“哈哈……”
桓温大笑出声,命护卫退下,亲自上前扶起贾秉,道:“事关重大,温不得不慎重,贾舍人莫怪。”
“不敢。”
贾秉反倒是收起笑容,正身还礼。
“事可行否,大司马可否明言示之?仆此行匆忙,尚要往郗使君营中拜会,耽搁不得。”
桓温攥紧竹简,看着神情自若的贾秉,一点点收起笑容。
“贾舍人是在威胁我?”
“不敢。”贾秉摇头道,“秉负使君重托,不敢有半点轻忽。然建康风大,一条路走不通,必要再择他路。否则,遇狂风骤雨袭来,恐难保全自身。”
帐中陷入沉默,足足过了一刻,桓温终于点头。
“好。”
“明公!”郗超愕然出声。虽不知诏书内容,却晓得事关重大。见桓大司马不召谋士商议,如此轻易点头,不免大惊失色。
贾秉却不理他,得桓温允诺,并不担心对方反口,当下不再多留,欲要告辞离开。
临走之前,不忘对桓温说道:“大司马,传诏之人仍在盱眙。如若建康风起,官家那里还请大司马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