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船之事有刘牢之等人看顾,不会出任何问题。桓容简单提了两句,转而向郗愔道出建康诸事,包括褚太后和桓大司马的角力,以及建康士族高门的态度。
“太后有意琅琊王世子?”
“使君以为此事如何?”
郗愔沉吟良久,车厢内愈发寂静,耳边只有犍牛的蹄声以及车轮滚动的吱嘎声响。
“不好说。”郗愔眉间皱得更深,道,“琅琊王为当朝宰相,有名士之风。可惜诸子早丧,得术士扈谦之言,幸了一个昆仑婢,才有如今的琅琊王世子。”
提及此事,郗愔的眼中闪过几分不屑。
即使司马昱名声再高,司马曜的婢生子身份仍是硬伤,加上他亲娘是个昆仑婢,更是伤上加伤。
可以肯定,如果司马昱有其他儿子,哪怕同样是婢生子,只要是纯粹的汉人血统,世子之位也不会落到司马曜头上。
这也是司马道福看不起司马曜,敢随意和他呛声的原因之一。
在两晋时代,血统和长相同样重要,想要成功获得世人认可,二者缺一不可。
“太后选择此子,背后定有深意。”郗愔顿了顿,才继续道,“大概正因你父看重琅琊王,太后才会选其世子。”
桓容脑中闪过一道灵光,细思片刻,旋即恍然大悟。
“使君是言,如此一来,即便争不过家君,太后仍能稳居宫中?”
郗愔点头,看着桓容的目光既有赞许又有几分失落。
孩子虽好,奈何不是自家。
想想他那儿子……不成,想起来就是一肚子气。
桓容没能体会到郗刺使的心酸,思量褚太后的举动,许多疑问迎刃而解,全都有了答案。
司马氏的藩王不只司马昱一人,有名声的也不只他一个。
渣爹看好琅琊王,褚太后完全可以推出另一个藩王分庭抗礼。偏偏选了司马昱的儿子,还是不被世人看好的婢生子。
无论司马昱继承大统还是司马曜登上皇位,得益的都是琅琊王一脉。念在这个份上,新帝都会对褚太后以礼相待。
想明白这点,桓容不由得呼出一口浊气。
能在乱世中掌权之人,绝没有一个简单,放到哪个时代都是吊打级别。他想同这些人分蛋糕,甚至是抢走大块,必须更加努力,半点都不能松懈。
车驾行到刺使府,郗愔和桓容先后走出车厢。
正门前,一名着蓝色深衣,年约三十许,同郗愔有三四分相似的士人揖礼相迎。
“这是我二子,阿奴可唤他为兄。”
郗愔共有三子,长子郗超努力为家族钻营——或许是有点努力过头,如今在桓大司马幕府任职,和亲爹几近决裂。
二子郗融十分有才,性格却像之前的郗愔,淡薄世俗名利,一心求仙问道,曾被授予王府官职,却压根没有接受。
三子郗冲尚未束发。
如此来看,老当益壮的不只桓大司马。
郗超决定跟着桓大司马造反,一条路走到黑,不惜坑害亲爹。郗愔决定舍弃长子,转而培养次子。
郗融再不乐意,亲爹发话也没法抵抗,只能暂时放弃求仙,乖乖来到京口赴任。
“府中已设宴,为容弟接风洗尘。”
郗融身材高挑,相貌清癯,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
桓容抽抽鼻子,不意外又遇见一位寒食散的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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