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温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差点当场吐血。明知他不会坐视,郗方回仍要这样说,分明就是当面坑他!
果然,郗刺使话音未落,在场的文武均神情微动,脸上闪过异色。
郗超暗道不好,正要开口解围,就被郗愔扫过一眼,目光冷似寒冰。
“郗参军有话要说?此时恐非良机。”
话虽不长,威胁之意却让郗超发抖。
以官职相称?
大君是要将他逐出家门不成?
郗超面色惨白,心中陡然升起不祥预感。
桓温被郗愔坑得不轻,又没法开口解释,咬碎大牙也要和血往肚子里吞。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说再多都是错,干脆什么都不说,直接点将调兵,誓要将慕容垂一举拿下。
无论之前目的为何,有擒下慕容垂的机会,桓大司马绝不会轻易放过。
知晓渣爹的性格,桓容才敢放手施为。
抓一个慕容冲不算什么,困住慕容垂,桓大司马必会有所行动。如果真能将慕容垂拿下,说不定历史都将因此改变。
至于桓大司马会不会趁机造反,桓容并不十分担心。
外有掌控兵权的郗愔,内有掌握朝堂的王谢士族,桓大司马又十分在乎名声,即便真要举旗,也不会那么轻易得手。
况且,真能拿下慕容垂,邺城唾手可得,必要顺势拿下。桓大司马想中途收手,参战的各州刺使都不会答应。
北上一趟岂能不捞足好处?
桓大司马若是一意孤行,众人不介意联合起来,再顶一顶他的肺。
同样的,邺城陷落,氐人绝不会按兵不动。
苻坚先后两次派兵,乞伏鲜卑指望不上,后发的一万人距邺城并不远。
荀宥和钟琳分析过,晋军和鲜卑兵决战,这一万人绝不会袖手旁观,至于是帮鲜卑击退晋军,还是借双方厮杀坐收渔利,那就不得而知了。
在利益面前,节操和信义算什么,早化作一阵青烟随风飘走。
慕容垂被困在阵中,桓容抓着慕容冲立在车上。
四周弥漫着尘土和血腥的味道,四目相对,诡异的平静。
终于,慕容垂取下面甲,直视桓容。
慕容氏得天独厚,皇族子弟多数俊美过人,慕容垂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世人仅知清河公主艳绝六部,中山王美貌绝伦,却少有人知晓,慕容垂年少时,容色丝毫不亚于两人。
待到年长,少年的俊秀被成熟取代,白皙的肤色变成古铜,浓眉深目,鼻梁高挺,轮廓犹如刀刻斧凿。
不会有人再以“美貌”来形容他,第一眼的印象,永远是凶猛和威严。
如果秦璟是一柄古剑,入鞘之时彝鼎圭璋,出鞘则寒光四射,锋锐逼人。慕容垂则是一把压根没有刀鞘包裹的战刀,所过处必要见血,通身都带着血腥和煞气。
桓容狠狠咬牙,逼自己挺直背脊,直视慕容垂双眼。抓住慕容冲的双手不断用力,指关节攥得发白。
“放回我侄,我饶你不死。”慕容垂出声道,“南地汉家子孱弱,你倒有所不同,不似生于南地,颇类北地儿郎。”
“笑话!”桓容声音微哑,不如少年清朗,倒多出几分气势,“尔等胡蛮不过逞凶一时,何敢这般大言不惭。汉家子孱弱?现在被我这个汉家子擒住的是谁?被汉家子困住的又是谁?!”
“口舌之利。”慕容垂冷笑道,“你既不识好歹,我又何必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