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柠与怀庆听言莫不是怔愣住了,齐声惊呼:“你说什么?”
灰衣人看向倏然睁眸、满脸惊异的徐长吟,神情略缓,朝她微微一笑:“恭喜,你有孕了!”
霏雨潇潇而落,是雨时景致。
离送子观音庙十余里之处,有一片红叶满目的枫林,云雾缭绕的远山在丛丛簇簇的枫红中若隐若现。
雨雾细密,朦朦中依稀见得一间竹屋掩映其间。临得近了,能瞧清门额下挂着一排晒干的药材,将门额遮得看不清透。
徐长吟席地坐在屋廊下,檀眉轻蹙,幽眸垂敛,兀自出神的执着一支树枝,在尚未被细雨淋湿的地上写着甚么。朱柠拿着一间披衣出来,一眼瞧见她蹲坐在地上,尽管未曾被雨淋着,却也让登时瞪起了俏目,几步上前,不满的嚷道:“四皇……”她骤然抚住嘴,小心翼翼的左右瞧了瞧,才又抱怨道,“四嫂,外头天凉,你身子还未好透了,若受了寒怎么办?”
徐长吟回眸冲她一笑,只是那笑中多了几分少见的怅惘:“有些闷得慌,出来透会儿气。”
“如今可不止你一人要紧,你肚里可还有我的小侄儿哩!”朱柠呶了呶小嘴,上前替她披上披衣,也席地而坐。
徐长吟但笑,朱柠的目光往她的肚子瞄了瞄,识趣的不再指摘徐长吟不顾惜自己,毕竟害她显些小产的罪魁祸首正是自己。她溜目往地上渐行润湿的字迹望了去,不禁念出声来:“南山有鸟,北山张罗。鸟自高非,罗当奈何……”念着念着,她陡然拧起了俏眉,“四嫂,你是想做甚么?”平素读这乌鹊歌她未觉异样,可眼下从徐长吟写得看来,却觉得十分不对劲。
徐长吟执枝将字迹抹去,笑了一笑:“信手乱写罢了,哪里想做甚么了。”她扭头朝屋里望了望,转了话题,“楼大夫与怀庆呢?”
朱柠仍自皱眉瞪了她片刻,又见她神情无异,这才略略释然的道:“那姓楼的正教怀庆弄安胎药。”
徐长吟睇她一眼:“楼大夫是我的救命恩人,且敬……”
不待她说完,朱柠已扮了个鬼脸道:“是是,我的好四嫂。楼英楼大夫正手把手地教我那怀庆妹妹炖安胎药呢!”
徐长吟微哂,眸光又落往仿佛泼洒了墨汁的群山,喃喃道:“这雨当是将咱们的行迹洗刷了个干干净净。”从昨日她被楼英救至此处之后,便下起了大雨,一宿未停,眼下亦是未见停意,她们的足迹或她留下的怕是也被淋得不见,否则岂会到如今仍未见人寻来?眼下,她心底隐隐希望不被寻到,却在更深处又希望朱棣能找到她。
朱柠听罢,忙道:“四嫂,等雨一停,我就去县城,命县官即刻回京通禀四哥。你就好生歇着,可别再像昨日那样,可吓死我了!”说至此,她仍是一脸的心有余悸。她哪里知道她一压之下,差点让她少了个小侄儿。若徐长吟真因此有个闪失,一旦被父皇母后与四皇兄知道了,她绝非只是禁足那么简单了。且若非当时有楼英在场,若非楼英好巧不巧的是名大夫,徐长吟这腹中的胎儿难保。
徐长吟听及她的话,报以一笑,却情不自禁的抚上了平坦的小腹。昨日以前,她绝未意识到,她的腹中竟已孕育了一条生命,孕育了一条流淌着她与朱棣血脉的生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