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房门前,她又翻了翻自己包袱,还是没找到那金龙匕首。心想着那东西精致短小,随身带着再好不过,怎么就被她弄没了呢?其实,后来她也想到了该是在哪儿弄丢的,却又没法找回来——到达沉州前夜遇到盗匪之时,她可不就是别着匕首在腰间跑到了肖奕扬帐子里吗?他后来……准是……拉扯她衣衫腰带时……
一想到这儿,何依落又忍不住一阵耳热。这叫她怎么去把匕首找回来?
肖奕扬肯定捡了收回自己跟前了,或许就等着她开口问他要呢。可她能开这个口吗?还不等着他搬出那天的事儿来挤兑她调笑她?所以,万万不能开这个口。于是乎,她便拿了飞天索就直往后院马厩溜去。
小马倌刚喂完了马,清理了马粪准备歇了,何依落远远叫住了他,拉着他就闪到了“红豆”后面。
“娘娘,这么晚了还没歇着?”
“着什么急啊,小马倌,要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小的能做的,娘娘您尽管说。”
何依落探出脑袋往外张望了一下,没有别的动静,才又缩了回来。“帮我造一个‘落妃娘娘失踪’的假象。”
“啊?什么、什么失踪?娘娘您不就在这儿呢吗?”
“哎哟,小马倌你可真跟大嘴的脑子有得一拼。”
小马倌更加摸不到头脑了,何依落赶紧接着说:“我呢,现在牵着红豆偷偷从后门溜出去。我都问店家打听好了,这后门出去走不远就是一片林子。我和红豆在林子里找个地方藏起来。半个时辰之后,你偷偷去找两个人——一个是狄大人,一个是侯捕头。你就说我半夜抢了马逃跑了,你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这样,明白了吗?”
小马倌干巴巴地眨眨眼睛,很无辜地摇摇头。
何依落真是差点想伸手打他的头,忍了忍只能再解释:“你别的都不用说啊,问你什么你就说不知道就行。而且呢,这事情太合理了——你一个喂马的,碰到我抢马逃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能想到的,一个就是我这两天总和侯捕头在一起,所以找她;另一个呢,狄大人是侍卫统领啊,肯定得找他。而且这夜深人静的,狄大人应该不会立刻去惊动皇上。那么,他们两个一准会跑出去找我。呵呵,这大半夜的,两个人孤身撞到一起,难免会发生点事情嘛。就怕他们不说话,只要一说了话,看我让他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哈哈哈……”何依落边设想着,边忍不住已经拍手给自己喝起彩来。
那边小马倌还是一知半解,“娘娘啊,为啥要狄大人和侯捕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呢?”
“哎哟你弄不明白就别管了,按我说的做就行了。”何依落说着就去牵“红豆”,那小马儿也听话得紧,乖乖的不闹不叫地跟着她走。“那边就是后门吧?”
“是、是,小的刚清理马粪就从那儿出去的。”
“得,你别跟着我了,赶紧回去候着。记得啊,半个时辰。”
何依落牵着“红豆”进了林子,小冷风“嗖嗖”的,还真是有点渗人。何依落再裹紧了身上的丝锦小夹袄,想着要是能给狄琨和侯瑛造点什么事儿出来,冻冻也值了。
继续牵着马儿再往里面走,借着头顶满月的月光,隐约看到了一丛矮树正好能避风,何依落忙过去,顺手将马缰栓在了矮树树干上,自己也靠坐下来呵呵地往手上哈热气。
“这地方好,又避风又隐蔽。红豆你乖乖跟我在这儿等一会儿哦,再过一阵子他们两个估计就找过来了,哼哼……看我不赖他们一个‘暗度陈仓’,干脆直接拉去拜个堂,让皇上做个见证,想反悔都没机会了,哈哈……”
何依落低低对着“红豆”念叨着,好像它真能听得懂她说话一样。这坐了一会儿功夫,便果真听到了远远的,传来了细小的窸窸窣窣声响。何依落一阵兴奋,但也更加小心了——必须得看清楚是不是他们两个,而且一定要等走近了,抓个现行。
所以她屏息静气,透过矮树丛悄悄往外窥探——隐隐约约的,真的有人影在走近——可是,貌似只有一个人,而且……而且好像不是狄琨……也不是侯瑛……
何依落皱着眉头再看,待那人小心翼翼,而又身形利落地从林间穿行而过时,何依落总算看清楚了!
额吉娜!
竟然是她!
这夜深人静,神不知鬼不觉的,额吉娜不在客栈歇息,竟孤身一人跑到了空旷的林子深处。瞧那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准没好事!
呵,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额吉娜你千躲万躲,想不到今儿撞到老娘枪口上了!看你还怎么狡辩!
何依落差点一激动就冲了出去,突然一想,不行。她这时候跑到这林子里来,肯定是找什么人接头的,准是要商量什么阴谋诡计——对!上去看看她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待额吉娜走远了些,何依落才猫着腰拍拍“红豆”的背,“乖乖在这儿等着啊,我去干件大事情。”
那人的确是额吉娜。
额吉娜在林中再行了一段路,四周张望了一圈,停下了脚步。她伸手入腰间摸了一只细小的银管,放在唇边轻轻吹响,立刻,就有丝丝蝉鸣般的微响由她唇间飘出,似有似无。
那响声一瞬间过后,一个黑影就好似暗夜蝙蝠,“呼啦啦”地便落了地。
“我的公主殿下,你迟了。”
额吉娜淡淡横了他一眼,“那里到处都是守卫的人,我要出来哪儿那么容易?”
“呵,只怕是跟那个男人缠缠绵绵舍不得离开吧。”
额吉娜柳眉一蹙,下巴高傲地抬了抬,“桑奇,别怪我没警告你,你若再给我这么阴阳怪调尖酸刻薄地讲话,我就回禀了王,让王换个人来。”
“那可不行。我不整天守着你,可不放心你哪天就被那男人勾去魂魄了。”
“桑奇!好……好,你继续说吧。如果唤我出来就是要说这个,你就自个儿说个够吧,我回了。”说罢,她作势就要走,桑奇这才忙将她拦了下来,刚刚那蛮横的脸色立刻也变得讨好起来。
“我的公主,我只是担心你……”
“不需要。”
“好好,那我们说正事。”
额吉娜侧过身体并不想看他,只是听着。
“天启皇上就要到他的目的地了,那么,他离我们的掌握中,也就越来越近。所以,下来就到了我们呼风唤雨的时候。”
“想要怎么做?”
“黑衣人和王将全盘棋局已布好,我们每个人只需要跟着棋路来走就行了。而下一步——天启皇宫里,正在策划一起政变,这是一个我们可以利用的绝好机会。而为了配合这起政变,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让天启皇上——消、失。”
额吉娜面色微微一讶,立刻平稳下来接着问:“如何个消失法?”
桑奇向前靠近了一步,更加地谨慎,“按你所说,他的目的一定不是巡查灾区这么单纯,那么,他到达榆州之后,一定还会往西走。只要他继续往西,出了阳关镇,你就引他去巫山峡谷——那里,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要他的性命吗?”
“呵,公主,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额吉娜转作正色道:“我只是觉得,王一心想要得到宝藏的秘密,那可是比天启皇上的命重要得多。倘若在巫山峡谷取了他的性命,那宝藏岂不是完全没了线索?”
“呵,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宝藏是不会长了脚自己跑的。只要不被天启得到,那就早晚是我们西夜的。而当务之急的事情,是要先助‘河蚌相争’,我们才好‘渔翁得利’。所以,取他性命,还没到时候。”
“那么……我又怎么引他去峡谷呢?”
“你……”桑奇刚要开口,突闻丛林里一个细微异响,他两眼一瞪,跃身就往那儿追去。
何依落的魂魄早没了。在她听到了这么一句又一句的对话,她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直至即将爆炸。而双腿一阵发软,一歪靠在了树干上,那叶子已经掉的七零八落的干枯枝桠“沙”的一声响,眼看着一阵黑风就朝自己这个方向冲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