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绩在众人微诧的目光中朝秦颜走来,玄色冕服,未戴冕冠,只是拿钨丝纱冠将一半的发束起,余下的发同坠着红色瑙珠的黑色冠带垂散在肩侧身后,显得眉目清朗。他显然是朝会后不久就直接来了御花园,只取了冠,连常服也未换上。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剑眉星目的男子,着一身红色武官服,气质沉稳,一声不吭的跟在李绩身后,眼光不曾停驻在惊呆的人群上。
众人见他走到了秦颜身边,拉她一起坐下,这才如梦初醒跪下齐呼万岁。一时间跪下一片,几位大胆些的小姐还敢偷偷抬眼打量李绩,惟独一个赵辰君站在一旁,不必行如此君臣大礼,他看了一眼同李绩并肩坐在一起的秦颜,为免突兀,不着痕迹的退后了几步,站在稍微偏僻的角落里。
李绩只挥了衣袖示意他们平身,就转头跟秦颜介绍起那位着红色武官服的男子,原来是新进的武状元陈凌空,那陈凌空听到皇上对她说到自己,只是对秦颜抱拳行了个礼,依旧沉默的站在李绩身侧。
众家小姐纷纷退到一边静侯皇上发话。乘皇上正在跟秦颜说话的空隙,肖沉寰壮着胆子走到赵辰君面前,将手中的折扇双手托到他面前轻声道:“多谢公子的折扇,原物奉还。”
肖沉寰此刻的脸色因方才的舞蹈略显苍白,些微凌乱的发丝顺着薄汗蜿蜒着贴在脸侧,因顾及李绩在场而变得有些生怯的表情使她看起来我见尤怜。
赵辰君取了折扇微笑着客气道:“是我唐突才对,小姐的舞果然如传闻般让人惊艳。”
自他取了折扇,肖沉寰就难以掩饰眼中的失落,听他这样态度疏离的称赞自己,也只是黯然的笑笑,转身跟其余小姐们侯在一侧。
见此情景,李绩这才注意到人群后的赵辰君,于是轻笑着朝他道:“世子现在可有中意的人选?”
赵辰君含笑不语,只看着他身旁的秦颜道:“方才娘娘已经向我推荐了合适的人选,一切听凭娘娘的安排便是。”
“哦?”李绩露出感兴趣的神色,牵着秦颜的手问道:“皇后看中的是哪家小姐?”
秦颜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他这样牵着手神情显得有些局促,但又不能抽开,加上赵辰君故意将难题抛与她,心中不悦。听李绩这样问,她微蹙了眉,口中答道:“世子说的不错,可谁知这位小姐临时改变了主意,我也不好勉强,事已至此,世子觉得兵部尚书千金肖沉寰如何?”
赵辰君无言以对,他本来是因为先前问秦颜不答,一时兴起想借皇命让她为难一番,没想到秦颜不仅反将他一军,还在众人面前给他落了个下马威,真是失策。人群里纷纷投注在他身上的猜疑目光让他在心中苦笑,看来皇后亲点的世子妃人选远没有他被一个女子拒绝这个消息来的震撼。
一众小姐你看我,我看你,互相猜想是谁这么干脆的拒绝了赵辰君。单不说这位世子的人品长相,光他的家世就可以让一干女子趋之若骛了,竟然能抗拒得了这般大的诱惑,此女一定非等闲之辈。
李绩也很好奇,刚想问,秦颜便道:“当面说出她的名讳恐怕不妥,我们何不尊重她的决定,就此作罢也就算了,重要的是现在世子的心意如何。”
赵辰君看着秦颜心想你当然觉得不妥,子虚乌有的事情亏得由你口中说出来还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当真了不起。于是他只能无奈的扫了一眼人群,恰巧见到肖沉寰正怔怔的看着他,心中不禁一阵喟叹。不得不说肖沉寰给他的印象远比那些故作姿态的大家闺秀要好的多,但还比不上眼前这位皇后来的有趣,对肖沉寰实在不曾心动,不过政治联姻,说明白了都是各取所需,最终不过一个愿与不愿的结果。他笑了笑,想到秦颜方才说过,左右都是要选一个,不如选个顺眼些的,遂了她的心意。于是,赵辰君摇扇道:“如此,多谢娘娘的心意,赵某当仁不让。”
李绩抚额轻笑道:“既然已经尘埃落定,朕改日就张贴布告将此事召告天下,不过在此之前,世子远道而来,朕已经命人在宫中设有宴会,晚上你一定要与朕畅饮一番,一醉方休。”
“恭敬不如从命。”赵辰君一收折扇拱手笑道。
李绩笑着与他寒暄了一番,命人好好招待世子,便带着秦颜慢慢的往旌德宫去,几名羽林军簇拥着他们离开,行了不远,耳边还能断断续续的听到李绩温柔轻笑的声音。
木已成舟,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愁,但晚上的宴会还是要继续的,余下的小姐们只好强颜欢笑,但依然掩饰不了眼中的失落,各自散开。肖沉寰听赵辰君答应了,反而觉得不好意思,经过他身边时看也不敢抬眼看他,低着头也跟着人群一起走了。
剩下一个赵辰君遣退了跟上来服侍他的宫人,无处可去,怔在原地站了半晌才走到方才张家小姐作画的桌案旁。他望着案上因皇帝的突然到来而被人遗忘的画作,伸手取来,细细的打量看着纸上的画。
这幅画显然没来得及完成,画中只有一个抚琴的女子,仅用了几笔便流畅地勾勒出了抚琴女子清冷卓绝的面容。着墨不多,却恰倒好处,也因此让衣饰华丽的女子退却了雍容,显得素雅幽逸,这画的前方留了一大片白,本该是肖沉寰的位置,却因为时间仓促还未落笔,更显得画中人物遗世独立,寂寞如斯。
画功果然不俗,赵辰君叹道,将画小心的收好,心道:“日后或许不会对今日有所怨愤,但这一世的幸福,你还是欠下了。”
“你方才弹的曲子竟让朕想起了战场上的金戈铁马,如身临其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