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先生。”我规规矩矩地走到贾昱面前,向他行礼。
“夫人。”贾昱还礼,声音悠然,神色和蔼。
“今日行宴之时,我与先生相谈甚欢,散席仍意犹未尽,故而请先生到府中小坐。”魏郯微笑着对我道,“夫人近来不是得了新茶?”
“正是。”我亦莞尔,命阿元去取茶具。
贾昱嗜茶,天下闻名。据说他当年远走塞外时,随行的是两车书和一车茶,逃亡也逃得甚是风雅,一时竟在乱世传为佳话。
我来烹茶,其实有些不好意思。从前,父亲不肯喝我的茶,而父亲的刁钻口味,是贾昱一手带出来的。我看着贾昱架势老道地低头品茶,心底正有些发虚,魏郯却开口了:“今日奉常呈了博士人选名册,先生举荐之人,皆栋梁之才。”
贾昱将茶盏放下,道:“大司马过誉,可惜太学新立,堪为博士之人还是太少。”
“哦?”魏郯微笑,接过我递过去的茶,道,“明年察举,先生可亲自策试。”
贾昱笑笑,却不立刻接话。
“夫人烹的是晋陵霑雾青?”他抿一口茶,看向我。
我颔首答道:“正是。”
贾昱眉目平和,道:“霑雾青,烹不可过久,水沸即起,方可得其芳香只味。”
这老叟果然比父亲刁钻。我心下汗颜,谦虚地一礼:“如此,妾谨记。”
贾昱又看向魏郯,缓缓道:“余听闻,今年举荐的秀才和孝廉,大司马皆亲自问对。”
魏郯道:“正是。”
“不知大司马可有入眼之才?”
魏郯直言道:“州郡举荐之人皆出身士族,可遴选者本是不多。”
贾昱抚须:“如此,大司马便是年年亲自问对,可得之才亦寥寥无几。”
魏郯看着他,眼中闪过些微的亮光,随即一揖:“愿闻先生高见。”
“余愚钝,不过些许浅议。”贾昱笑而摇头,神色却是认真,“察举之制,兴盛之时,乃在前朝。文皇帝诏令州郡举荐秀才孝廉,由天子亲自策试。彼时朝中秩千石以上者,十有二三乃经察举而迁。而本朝用士之制不及前朝,究其因由,乃在于察举由州郡把持,举荐凭据空泛,全凭己身喜好,而举士唯门第是论,是以上品无寒门,庶族则无立锥之地。此制积弊已深,余以为,州郡举荐之时便可由朝廷策试,无论士庶,即便无人举荐亦可参试。如此,入仕之路疏通,则人才云集。”
我静静地听着,他的话不长,却句句教我心底震撼。毫无疑问,若是照此言施行,则无疑将旧制全然颠覆,至于好坏,我无从评断。
再看向魏郯,他手里握着茶盏,烛光在微微摇曳,在他的脸上投下深邃的影子。
“策试。”他缓缓道,似在细细咀嚼,片刻,看向贾昱,“某闻先帝时,先生曾奏请在将太学中的士庶合教。”
贾昱苦笑,道:“先帝亦有意革新,只是当时朝中阻力太大,故而不曾采纳。”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阿谧已经睡着了。
我洗漱完毕之后,发现魏郯穿着单衣,饶有兴趣地坐在阿谧的小榻旁看她。
走过去,只见阿谧躺在小榻上睡得正香,嘴角弯着,似梦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我和魏郯皆忍俊不禁,将她观察了一会,我扯扯魏郯的袖子。他看看我,给她捂好薄被,轻手轻脚地走出来。
“夫君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