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庆风院外宝知不敢乱吃东西,午膳前吩咐夏玉布菜时少加夹点,硬着头皮顶着郡主复杂的眼光吃了几口,待到晚膳时她才壮着胆子多吃了一些——小厨房晚上送来的菜出奇地合她口味。
也有可能是因为中午吃完后没发现身体又什么异常而放心了很多。
特意留下来侍奉的南安侯夫人却诧异,母亲从不喜与孙辈同桌用膳,总说“小孩子吃的汤汤水水倒胃口”,没想到午膳与晚膳都排宝知坐在她身畔,午后她同南安侯回院时还听见绿苏特意嘱咐管厨房的婆子:“晚膳不要撒葱花、香菜;就算是调味,蒜切大块些,好挑些。”
晚上南安侯夫人前来侍膳,发现宝知用得比午时多了一些,心中不免微微一笑。
宝知就一直陪着郡主,送走了一波又一波前来请安慰问的人,谢四爷领着小豆丁们来时道:“既然母亲受惊,也不好多打扰了,宝知快跟姨父回院罢。”
宝知心想:也难为姨父了,千方百计捞她回去。便也蹭到罗汉床沿,等着小花来给她穿鞋。
忽而肩上一重,宝知就闻到一阵幽香,像是冬日清风穿过落满白雪的桦树林带来的清爽味道,又似午后三点带动风车间隙流出的花丛的清甜,很多年过后宝知仍然记得这个味道,每每闻起,都会想起这兵荒马乱的一天,想起一个老太太有些别扭的关心。
“做什么?难不成我还会吃了你外甥女,她是文正和霏娘的孩子,我还会害她?”郡主斜眼看着自己的四儿子,蠢死了,说话都不会说,你老娘刚遇难,你外甥女是救命恩人,这话说的,好像她会恩将仇报一般。
乔氏从夏玉那了解了经过,据她对郡主的理解,现在让宝知留在决明堂有益无害,更有利于宝知立足。
宝知必然要在南安侯府待到及笄出嫁,妹夫和妹妹给南安侯府的恩情短期而言必然叫宝知不会受到轻视,长远而言这点子感情只会被磨灭,若是得了郡主的喜爱,便是跟大房的庶女尔曼一般,不论是府中还是京里,有郡主的看护,必然有一个好归宿。
乔氏道:“母亲所言极是,儿媳与四爷原是这般打算的,只是喻台一天没有见到姐姐,有些哭闹了。”
郡主便叫去庆风院将喻台抱来,绿苏忙安排丫鬟小芸亲自去抱喻台。
众人见小芸抱着喻台前来心中又是各有想法。
小芸是绿苏亲自调教的,若是绿苏不能继续伺候郡主便是小芸顶上。
让她来抱梁家小儿。
孙氏更烦宝知了。
喻台哭了很久,小脸涨的通红。几个月前就再也没看见爹爹和娘亲,还到了陌生的地方,不管怎么哭闹也见不到爹娘。
虽然姨母与母亲面容相似,他仍是惊惧。
而姐姐虽醒醒睡睡,总归是自己熟悉的人。
没想到今日早晨见了姐姐一会,便一天也找不着姐姐,喻台担心姐姐跟爹娘一般再也见不到了。
宝知力气小,勉强抱着喻台。
小小胖胖的人伏在她怀里,她瘦瘦的臂膀环着他。
她原来是个独生女,现在有一个跟宝知同一血脉的弟弟。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
原说,如果她只是为了宝知而想要担起一个长姐的责任,现在她心中柔软的部分被戳到了。
这个孩子才一岁,亲爸亲妈就惨死了,唯一的姐姐还是一个“冒牌货”。
宝知的保护欲猛地激增,下颌的血管突突,心里像是揣了一窝兔子。
她现在被撕成两半,一半的她渴望回到现代社会;一半的她无法放手,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被人需要的感觉,这种炙热的感情烧得她浑身发烫,让人窃喜又不安。
偷来的东西总要还回去。
宜曼却上前,把手圈成一个圈,从宝知头上套进去,环住宝知:“姐姐,撒拉嘿呦。”
此言此行叫人迷惑。
南安侯夫人问:“宜曼这是做什么。”
宝知心中尴尬,当时她听了表弟表妹话后昏过去,醒来时发现宜曼在床前哭得不行,她怎么哄也不止,待众人都不在屋内时,便把手圈成一圈,抱着宜曼说“撒拉嘿呦”,她想起曾看过的一个韩综剪辑片段,一个小朋友如果碰疼自己的兄弟,就这样抱抱他说“撒拉嘿呦”,就脑一抽。
脑子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这么做了。
宜曼当时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她告诉宜曼这是法术,可以让人身心愉悦的法术。
宝知还特别强调了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能在他人面前展现。
宜曼还小,不知道什么是秘密,又被养得憨了一些,哪里记得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只知道被姐姐抱住的时候感觉很奇妙,很愉悦。
宜曼难得敏锐了一回,感受到宝知姐姐好像很纠结的样子。
宜曼想让姐姐高兴一些。
见所有人都看着她,宜曼又有点不好意思,这会子倒是记起来姐姐说不可告诉别人的嘱咐,张了张嘴,涨得小脸坨红也蹦不出一个字。
孙氏捂着嘴笑道:“大嫂这话问得偏了,四丫头才三岁,哪里说得出所以然来,倒该问问宝丫头,是不是私下教了妹妹什么乡话。”
孙氏只想膈应报纸,没想到无意间真相了。
正当宝知绞尽脑汁想说辞时,郡主不耐烦了:“多大点事,值得刨根问底?小孩子胡言乱语多着呢。我小时还以为自己是仙女,宫中小住时带着几个小宫女满御花园地施法。”
众人只得陪笑。
有人心里嘀咕:这表姑娘看起来邪乎得紧,前几日还怨她不行的四姑娘今日就如此亲近了,连郡主都偏心到这里。
总的来说,兵荒马乱的一日好歹是落下序幕,叫碧纱橱中的宝知不住翻身复盘今日的言行。
她把自己的仪态、用语翻来覆去的想了好几轮,只觉得自己做得好,有勇有谋!心中狠狠勉励自己一顿后趁着睡意来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