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却见裴熠虎口处,有些发白的刮痕,戚玦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瞧了半天,若是她看得再慢些,伤痕都要消失了。
戚玦嘶了声,抬头的瞬间,却和他故作无辜的眼睛对上,近得她都能感受到裴熠呼吸里的温热。
裴熠也是一怔,眼底轻轻颤了颤。
不料,他的手忽然吃痛,是戚玦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在他手上:“说正事!”
裴熠讪讪收回手,二人也分开了些许距离。
水到渠成的暧昧氛围被无情打破,裴熠也不大高兴,兴致恹恹地嗫喏着:“今天早朝后,裴臻传了我与表兄秘议。”
“裴臻传了你?”戚玦有些意外。
他耷拉着脸,点了点头:“身为平定逆贼的功臣,我如今怎么着也算是天子近臣了。”
“他找你们说什么了?”
“他想变动兵权,动作可谓大刀阔斧。”
戚玦沉色:“哦?”
只见裴熠起身,走到了书桌前。
戚玦跟过去,书桌与桌后书柜的距离并不算宽敞,她扫视到了书柜上满满的书籍,好几套长篇大部码在柜上,看着就让人头疼。
裴熠将宣纸铺开,执笔蘸墨,而后走笔龙蛇地在纸上写写画画。
“阿玦你看,如今大梁的兵权大致如下:全国各处兵马司皆由天子虎符号令,为天子差遣。”
他续道:“而后就是四军,西北军在阴宣侯平定犬戎后,犬戎内乱,不再有余力威胁大梁边境,西北军便不再受重用,逐渐式微,如今仍驻守西北,其将领是裴臻做亲王时的旧臣,这一支,裴臻这次没有动。”
“然后便是宁州军,兵强马壮,南拒齐国,目前是姜浩统领。”
“关津军,守南境的主力,冯家管辖。”
“王畿军,护佑盛京腹地,一直以来都是由冯家人在管。”
“然后便是我如今管辖的城门司,是盛京最后一道关隘,以及冯旭的内卫御林军,统管大内兵权。”
顿了顿,他又蘸了一道墨:“裴臻现在的决定是,趁着与南齐和谈顺利,便可以减少关津的兵马数,将其主力部队调派到越州,而关津军本就是冯家的人在管,而且既然要开战,便更需要精兵良将,所以,裴臻的意思是,把冯家的几个男子都以将领之名遣去攻打越州。”
戚玦沉色:“如此一来,王畿军岂不是群龙无首?”
“这也正是裴臻的目的,他想借此收回王畿军,甚至他想让冯旭也一起去,如此一来,连内卫御林军也能趁机收回。”
裴熠在纸上勾了几笔:“阿玦你猜,空出来的王畿军和内卫御林军,裴臻打算给谁?”
戚玦心道不妙:“……姜浩?”
“正是。”
“裴臻有病吧?”戚玦直言不讳道:“他就这么信任姜家?王畿和大内都在姜浩控制下,若是姜家一旦谋反,他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
“先别急。”裴熠不疾不徐道:“这些决定尚未下旨,所以我与表兄也尽力一劝,最后也只把内卫御林军和城门司争取到了表兄麾下,王畿军仍是按照裴臻的意思,交由姜家打理。”
戚玦愣了愣:“等等……你说城门司也被划到了李子桀麾下?那你不就卸任城门都尉了吗?”
裴熠点头,笑容里带了些许歉意:“姜浩领了王畿军,又没旁的儿子,便不能同时顾暇宁州军,所以……”
“所以裴臻要你去宁州?”
裴熠躲避她的眼神,将宣纸默默揉成一团,在蜡烛上点燃,而后扔进盛着水的笔砚中,任由它化作灰烬,沉进灰暗的水底。
“裴臻这么做,其实还有一个意思,宁州靠近眉郡,离越州也不算太远,他打算让我在必要的时候,从后方围堵包抄冯家。”
戚玦的拳攥了攥:“裴臻决定了?”
“嗯。阿玦,有件事我要告诉你。”裴熠看着她,将她的肩膀扶住:“和你关心的阴宣侯府有关。”
戚玦惶惶看着他,却见他道:“历阳侯冯弋的谋反之意愈发强盛,尤其是,裴臻已然知晓当年,冯弋曾假传圣旨,将阴宣侯府满门诛杀于奇鸣谷,裴臻已经容不下他们了。”
“什么……”戚玦怔住。
不是因为这件事本身,此事她早已知晓,而是因为她好奇……这件事是怎么被裴臻知道的?
其实细想也有了答案,当初那件事,楚家还有一个幸存者,就是刚刚入宫的……月盈。
是她告诉裴臻的吧?
她的复仇从未停止过,从田氏到耿丹曦,从陶家到历阳侯府……
“阿玦?”
戚玦失魂落魄的沉思,被裴熠的声音唤醒。
“嗯?”她看了眼他,默了默,她讷讷道:“我明白,有些事情不主动掌握在我们手里,有朝一日冯家若真的谋反,只会让一切更糟糕。”
若有所思间,裴熠点了点头。
定了心神,戚玦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忍住问:“你……什么时候动身?”
“最多……十天半个月。”粉饰太平般,裴熠仍是宽慰着微微一笑。
又要分开了。
戚玦心下黯然,也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那你小心点,战场很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