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宴宴提笔描摹,她笔下线条流畅,字迹娟秀,一边画着,一边解释道:“我知道的不多,但对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还是熟悉的,这是齐国皇城的地图,也不知县主能不能用上。”
对于齐国皇城的细节,宴宴烂熟于心,一如戚玦对于旧阴宣侯府的熟悉程度。
接过这份十分详尽的地图,戚玦轻呼着气,以吹干墨痕。
“娘娘久居深宫,想来能见到宫外之人的机会也不多,若娘娘什么时候想起来,无论事情大小,还劳烦娘娘告知与我。”
“这是自然。”
忽而,似想起什么,宴宴眉睫一颤,她缓缓落座。
戚玦见此,眉头微微一蹙:“娘娘想起什么了?”
犹豫着,宴宴点头:“县主这话提醒我了,我自小没什么出远门的机会,所以记得格外清晰。”
戚玦心里骤然激动起来:“娘娘请说。”
宴宴点头,声音也压低了:“我记得康和之变那年,也就是辛卯之战那场战事……我父皇御驾亲征,荣景帝在当时还只是荣王,亦随军出征,所以也在军中。”
戚玦的呼吸都不自觉放缓了,静静听着宴宴所言。
“那日我在宫中,母后面色忧愁地传召了我,要我出宫前往国寺祈福,而后不要回宫,并将一封书信送到战场,送到父皇手里……想来那时候,宫中就已经生变,皇兄皇姐们甚至可能已经被软禁,否则怎么会让我去送这封信,还要借由祈福之名?”
“那封信写了什么?”
“不知道,我没打开。”宴宴惶惶摇头:“我只记得自己赶到战场时,恰逢父皇身在奇鸣谷,我没见着他,便独自留在军营,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总觉得军中人看我的眼神不大对劲,我心里不踏实,便想着先找到父皇的亲信,期间我误入了一处军帐,偷听到了荣王和一个人的对话……”
“谁?”戚玦心里愈发紧张。
“我听到荣王对那人说什么……‘待本王夺得大业,大齐便永远是殿下的朋友’,那人答他,‘荣王若能诛杀齐帝,本王便感激不尽’,我没看到那人的正脸,而那个声音……像极了大梁靖王!县主,我并不确定,只是觉得相像罢了!”
戚玦的呼吸骤然凝固……
众所周知裴子晖因为白萱萱和亲一事,恨毒了齐威帝,他完全有理由与荣景帝合作;且当时裴子晖的确被齐国俘虏了。
无论是动机还是时间,都与裴子晖严丝合缝对上了。
戚玦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娘娘之前怎从未提及?”
宴宴神色惊惶:“我只是觉得相像,又无证据,更何况县主和靖王世子私交甚笃,我又怎好把这等猜测之事贸然说出口?那日听到那些话后,我怕极了,便想赶回宫去告知母后,可等我回到皇宫,母后和皇兄皇姐们早已经死尽……事情发生得太快,也太过可怕,那段时间的事情,我过了很久都不敢回想,我……”
戚玦胸口起伏,见那地图已经干了,她将宣纸折好,稳妥收进衣襟:“多谢娘娘,娘娘说的这些对我十分受用!今日尚有急事,且先告辞,若娘娘想起什么别的,还望随时传召!”
说罢,她便飞速离去。
她要找裴熠,立刻马上!
第159章 夜市
“裴熠!”
出宫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裴熠本是送她来的,却也在宫门外候到了天黑。
“如何了?”裴熠问她。
戚玦没有答他,而是急不可耐道:“带我去你府邸,或者是旁的什么避人耳目之处,我有事与你说,十分要紧,十万火急。”
见戚玦面有急色,裴熠不做多言,带着她上了马车,便直奔他的新宅而去。
马车停在了西市,裴熠的官宅和如今戚家人的住处相隔并不远。
这还是戚玦第一次来此。
一下车,赫然就是写了“裴府”二字的牌匾,推开三间三架的皂色锡环门便是正院,依秩,屋脊用瓦兽,梁栋簷桷皆用青碧绘饰,厅堂五间七架,很是气派。
这宅子是新的,还没来得及添上许多属于裴熠的痕迹,乍看就是寻常官邸。
只不过,院中伺候之人不多,烛火晦暗,陈设布置算不得精心,不过裴熠并不是在意这些的人,如此摆设,倒也很符合他的性子。
他们一进门,便有小厮来迎,见了戚玦,只悄悄偷瞧两眼,并不议论。
裴熠只道:“把烛火都点上,弄亮堂些,做些清淡的饮食,别弄得辛辣,还有,上回我说的那家桂花水塔糕,也去让人买一碟回来,快些去。”
小厮连连点头,掰着手指退了下去。
行至堂屋,趁着饭菜还未奉上,裴熠便驱散了人,将门关好,这才放心让戚玦坐下。
“阿玦,怎么了?”
戚玦支着桌子,靠近了他些,用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们的猜测是对的。”
“什么?”裴熠一时没懂。
戚玦道:“辛卯之战,就是靖王诬告李家的,而且也是那时候,靖王就已经和身为荣王的荣景帝结为同盟了。”
“你……去见了贤妃?她告诉你什么了?”裴熠一时惊愕,看着她的眼睛都睁圆了。
“她曾听到过靖王和荣景帝在齐国军营中密谋,靖王当时的确是被南齐俘虏了,只不过他不是自己逃回来的,而是被荣景帝放走的,也就是这件事,让他们成为同盟,并勾结至今。”
见裴熠愣着神,戚玦道:“虽然当时贤妃并未看清靖王的正脸,但对照着时间,就是那时候没错了,贤妃在南齐军营中见到的人,只可能是靖王。”
缓缓地,裴熠摇着头,无奈一笑:“其实我们之前早就对此有猜测,而今不过是再确认一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