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衣合香?”裴臻听闻这名字,眸色一凛:“母后,儿臣想瞧瞧。”
香囊被应公公转手交到裴臻手里,裴臻捏着那香囊,面色愈发阴沉:“母后从前最喜爱的便是携衣合香,想必不会认错,只可惜,这产量极少的越州贡品,自三年前越州叛乱后便再难寻得了,平南县主——你可真是好本事。”
裴臻骤然发怒,青鸾殿的氛围一时凝固,推杯换盏声逐渐归于宁静,乐工也在应公公的眼神示意下,仓皇退场。
戚玦满眼惊惧:“陛下……臣女不知为何身上会有此物!臣女惶恐!”
“惶恐?”裴臻冷笑:“你还知道惶恐?”
方才宴前亲口威胁他的时候,可半点畏惧都没有。
宁婉娴用手帕掩了掩勾起的嘴角,笑容分明含着藏不住地得意,声音却依旧柔柔的:“陛下,眉郡和越州毗邻,县主又这般聪慧,连齐军都能挡得住,不过一些香料,想来县主也是有旁的法子弄到。”
宁婉娴这话说得巧妙,让人不由得联想,戚玦和越州是不是早就勾结在一起了,不止戚玦手里有越州的携衣合香,甚至抵御南齐之事,也有越州参与。
那尖脸妃子当即道:“只是不知道这般聪慧,是不是因为背后指点的高人,其实是越州叛贼呢?”
耿丹曦煞有介事道:“妹妹可别吃醉了酒,说起胡话了。”
听着她们一唱一和,裴臻陷入沉思。
他知道宁婉娴和戚玦有仇,今日少不得是她推波助澜让戚玦暴露携衣合香,这些女子的明争暗斗,只要不闹大,他向来是不管的,但涉及到越州叛乱,却不得不让他谨慎。
尤其是戚玦方才和她对峙时,那般言之凿凿,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和越州勾结了?
这倒让他一时不敢确定,戚玦此刻的恐惧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了。
戚玦匐身,视线却悄悄看向裴熠的席位,只见他刚回到青鸾殿落座。
她一时松了口气:想必信是送出去了。
既然如此,戚玦便放心大胆地辩驳起来:“陛下!臣女当真不知此物是如何被放在身上的,更不敢和叛贼有所牵连!陛下明察!”
“陛下。”
一直坐在裴臻身侧的宴宴朱唇轻启,她柔声道:“县主这般笃定,或许真的有冤情,青鸾殿人多眼杂,未必不能是有人动手脚陷害县主的,陛下不若查明此事,也好还县主一个清白?”
这时,只听席间有人道:“说起来,平南县主身边是不是还有个越州的侍女?”
这声音,是姜宜的。
安静的青鸾殿内,她的声音格外明显。
“平南县主,可有此事?”冯太后道。
“确有其事,”戚玦道:“……可那丫头只是越州平民,是越州叛乱后逃难而来的,想来是陛下英明,民心所向,便不辞万难也要逃到大梁地界,做陛下的子民。”
难得见戚玦有吃瘪的时候,宁婉娴自然不会放过:“陛下,臣妾觉得昭仪姐姐所言有理,还是应彻查此事,否则,若是平南县主身边藏了个越州探子……可就不好了。”
裴臻默了默,道:“那位越州侍女,今日可进宫了?”
戚玦呼吸颤抖:“……回禀陛下,那丫头今日随侍臣女,便一同进宫了。”
“带上来。”
裴臻一声令下,便有两个太监押着小塘至青鸾殿正中。
小塘胆子倒是不小,此情此景也没惊慌失措,只是止不住地发抖。
“……奴婢元小塘,叩见陛下。”她叩首道。
“你是越州人?”
“是……”小塘咽了咽:“但奴婢自卖为奴前,乃越州良家子,有官籍为证,奴婢家世清明,世代务农……还请陛下明鉴。”
裴臻抬手,一个小太监便把香囊端到了小塘面前。
“那这香料可是你所制?”
“并非。”她道。
“那你可识得此物?”裴臻又问。
“今日是奴婢给县主梳妆的,也并未在县主身上挂香囊,更未见过此物……香囊是何时到县主身上的,奴婢亦不得而知……”
耿丹曦不禁讥诮:“陛下,臣妾瞧着这丫头能言善辩,只怕不简单,或许平南县主也只是受人蛊惑,不如把这丫头收监,再仔细盘查,也免得县主平白无故受牵连?”
略一思索后,裴臻点头,当即就有几个太监要来押解小塘。
“陛下明鉴!”小塘回忆着戚玦方才教她的话,连忙道:“奴婢身份卑贱,哪里能有般好的缂丝料子!更不会用凤穿牡丹的纹样啊!”
“凤穿牡丹?”裴臻喃喃,而后道:“且慢,先呈上来。”
于是香囊被重新奉到裴臻面前。
烛火下,只见那香囊上确实有不明显的暗纹,仔细一看还真是凤穿牡丹。
宁婉娴脸上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凤穿牡丹的确是只有皇后和太后的礼服才能用,可礼不下庶人,民间的衣饰纹样并不严苛,寻常人家嫁娶也常用此纹,你如何就不能用了?陛下,臣妾看这丫头巧言令色,实在可疑。”
忽而,耿丹曦轻呀了声,那副极浓极艳的眉目蹙起:“陛下,臣妾看这料子,和母后身上的,倒十分相像。”
裴臻把目光落到冯太后的礼服上。
耿丹曦又兀自懊恼地轻笑一声:“可母后今日这身礼服,乃朝凤缎所制,只怕是臣妾眼拙,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