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澶走上殿来,只见他的相貌不似耿丹曦艳丽,眉眼透着冷峻,虽才十多岁的年纪,神态却略显老成。
他规规矩矩行礼,但和耿丹曦之间却格外疏离。
“不知阿姐传我前来所为何事?”
耿澶这不咸不淡的样子让耿丹曦分外恼火,她忍着不悦,吩咐道:“赐座。”
待耿澶在宫女搬来的凳子上落座后,耿丹曦才道:“没事就不能进宫看看你姐姐?”
耿澶却不为所动:“明日先生还要考我功课,阿姐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告退了。”
“你在本宫这就一下都坐不住么?平日跟在耿月盈身后,怎不见想起你的功课了?”耿丹曦阴着脸。
耿澶不语。
耿丹曦抬眼示意方汲,方汲便从身边的宫女手中接过一摞布匹,送到耿澶面前。
“走的时候把这些料子带上,我看你身上穿的也是去年的花样了,给自己做几身衣裳,别什么好东西都紧着耿月盈。”
耿澶顿了顿,由身边随侍的小厮接过:“多谢阿姐。”
耿丹曦看着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抱怨道:“也不知造了什么孽,不过在别人那里养了八年,便真成了别人的儿子,连谁是自己的至亲都分不清了。”
一听此言,耿澶便敷衍着拜了拜:“娘娘万安,我先告退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
气得耿丹曦反手又掀了一桌杯盏。
……
十日后,皇宫,庆功夜宴。
这场庆功宴是为了庆祝去年冬天北梁击败南齐,只不过,庆功的对象并非马革裹尸的戚卓,而是之后带着援军前来,平定南境局势的厉阳侯冯家。
但戚家人却在宾客名单内。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整个皇宫灯火辉煌。
袨服华妆,宝马雕车,一片笙箫,琉璃光射,明灯如昼,好不热闹。
戚玦进宫,绿尘是肯定要一起来的,又想着小塘和琉翠两个丫头也是头一遭来盛京,便把她们一起带来了。
此刻三个丫头都小心翼翼地张望着,新奇不已。
戚玫叹了口气:“难怪从前宁婉娴进过宫都值得那般炫耀,如此热闹,我若是在眉郡,只怕这辈子都见不到。”
虽是这么说,人却恹恹的。
不光戚玫,这场庆功宴对戚家人来说,多少都有些残忍,更提不起兴致。
戚玦和顾新眉依制,穿了繁琐的命妇礼服,一向不安分的戚玉珩也不得不穿上侯爵袍服,显得格外别扭。
戚玫抱怨道:“来参加宴会还要穿得这般沉甸甸,还怎么玩?”
戚玦却提醒她:“这可是宫宴,不是玩乐的,你也小心些,说话别似在眉郡那般随意。”
“知道了。”戚玫噘着嘴答应道。
戚家人在内侍的引入下,顺着长街走。
正碰上靖王夫妇,便一同朝设宴的青鸾殿走去。
顾新眉和靖王妃并肩而行,身旁裴满儿已经五六岁,到了能自己走的年纪,乖巧地由婆子牵着走。
靖王虽仍似从前一般,一副温文尔雅做派,戚玦心中却无比厌恶,只兀自放慢了脚步,遥遥跟在戚家人身后。
“阿玦。”
忽然,一声低低的轻唤,戚玦才注意到,裴熠已毫无察觉地出现在自己身侧,和她并行着,侧首对她眨了眨眼。
他走路还真是没声儿的。
裴熠的打扮也不似平时,他穿了织三章青衣,并织四章纁裳,身前围着织四章纁色蔽膝,并素表朱里大带,身戴玉佩及大绶。
这是亲王世子的礼服,只是有违礼制的是,他在礼服外头还罩了件玄色帔风。
戚玦不禁眼前一亮,心里暗暗想着:年纪比戚玉珩大不了几岁,但论气度不知要比他强多少,这身衣裳穿在身上,半点不觉得累赘,反倒是衬得格外矜贵。
“我外祖父来盛京了。”裴熠小声道。
“南安侯?”戚玦有些讶异。
南安侯李清如,在辛卯之战后就带着李家独孙回宁州老家的那位。
话说南安侯深居简出,就连耿月夕从前都没见过他几回。
“你去见他了么?”戚玦问。
“尚未,不过他今日也来赴宴了,待会儿宴会上自能见着。”
裴熠的血亲,无非就是裴家人和李家人,亲爹是靠不住了,亲人里便也只剩下这位多年不见的外祖,裴熠的心情似乎也因此显得格外好。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青鸾殿。
这般宴会,自是极尽奢华,偌大的青鸾殿,从殿内到殿外,席座便有数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