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耿月夕的意识是空白的,无声无息间漫着让人绝望的恐怖,铺天盖地似万箭穿心……
烛火明灭,恍惚间,她似乎看到……
……看到曾经,很久很久以前,玉台杏影,秋阳如沐。
跟随着姚太傅的冗长的声音,稚嫩的诵读声亦步亦趋地重复着。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耿月夕摇头晃脑着,百无聊赖。
忽然,姚太傅身后的屏风一动,一只小小的绣球咕噜噜滚出来。
屏风后,有一团小小的人儿,扎着双丫,趴在屏风后面,露出个脑袋,像极了她今早吃的白玉团子。
小姑娘噘着嘴,手指放在唇边:“嘘——”
耿月夕粲然笑着,点点头。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那是姚太傅家的姑娘,她叫姚舒然。
那枚绣球缓缓滚动着,泛着铃音,随着那片银杏,和银杏下少女缓缓长成的身影,在岁月间悄然荡起涟漪……
直到和耿月夕手里那枚重叠。
她拼命擦拭这上面干涸的血迹,可是怎么擦不掉呢?
怎么擦不掉……
……
盛京的街边,依旧是灯火辉煌,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血案的影响。
耿月夕不知道自己上怎么到这里来的,只喃喃自问着:“天啊……你做了什么?”
如果当时抓紧她,是不是就会没事?
如果不选在今晚行事,是不是那些人就不会找到可乘之机?
耿月夕,你为什么觉得自己能掌控一切?
你为什么觉得自己的小聪明可以保护所有人?
都晚了,这个永远无法挽回的事实,会成为她心上的烙印,终身伴随,时不时冒出尖锐的刺,在任何一个喘息间猝不及防刺痛她,直到她真正死去。
“月夕……”一道身影走到她面前,蹲下:“你别这样……”
“殿下?”耿月夕出声,感觉自己的喉咙似被撕裂了一般。
她面无表情看着他:“殿下,越州是个好地方。”
“什么?”他问。
耿月夕不顾他眼里的担忧,自顾自道:“越州旁人看了穷山恶水,其实易守难攻,是个……苟全性命的好去处。”
裴澈眼中的担忧不减反增:“你怎么了?”
耿月夕毫无征兆地轻笑了一声:“殿下,你瞧这月亮。”
“什么?”
裴澈有些不明所以。
只见今夜天色澄明,万里无云,到了下半月,那轮月已一日残胜一日。
“圆满只得一夕,最是难得寻常。世事如此,明月亦然,我等……亦然。”
“月夕……你怎么了?”
她看着那残月,眼眦托着的泪坠下:“殿下,我们都错了,权位之争,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自古没有,我们又凭什么是例外?”
耿月夕的眼睫缓缓垂下,沉默片刻后,她抬起通红的双眼:“……这世间,本无圆满之法,是我们……太幼稚了。”
第63章 装疯
戚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枕头濡湿了一片。
脸上也不知是汗还是泪,小塘捧了热帕子给她擦了擦。
小塘说戚玫都已经回自己屋去了,见她睡得香便没叫她。
戚玦趴在窗边,云开雨霁后的盛夏正午,燥热间又夹着水气。
她已经来到这个地方两年了,那棵死树都已经垂下万千丝绦。
时移世易,逝者不可追。
有些既成的遗憾,就希望从别处弥补,这也是为何裴臻这般看重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