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着平姑娘在屋子里照料哥儿。”那刘姥姥抹了把眼泪,絮絮道:“过去问巧姑娘好,平姑娘也只红着眼白着脸说好,却不曾见着人,边上两个婆子只下死力盯着,三两句话便要把我打发了。等出去了,我只觉得不对,在外头转了两圈,忽而有个小丫头拉住我,将个钗子与我看,那是头前平姑娘戴过的。又说了旧日平姑娘送我的东西做证,也是一丝儿不差,显见着是平姑娘托她的。那小丫头旁的也不多说,只说前儿巧姑娘被三爷发卖了去。如今不知是个什么结果,求我赶紧去寻奶奶们,将巧姑娘寻回来。”
她说得详细,黛玉听得浑身发颤:“竟有这样的事!”顾茜早有准备,忙倒了一盏茶与她吃:“嫂嫂且吃茶,竟定一定神才是。”说罢,她转头看向刘姥姥,因问道:“姥姥,那小丫鬟可曾提过旁的?平姐姐素日里极聪敏的人,既她在那儿,总会探出些消息的。”
那刘姥姥忙点头道:“是,说了三个人名儿,说是那个三爷口里漏出来的。还有两处地方……”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方将人名地方讲得分明。那人名倒还罢了,显见着就是人牙子,可两处地方,却听得黛玉差点砸了茶盏:那什么丽春院千娇馆,显见着就是青楼!
顾茜也微微变了脸色,定了定神方道:“嫂嫂,这等龌龊地方,寻常都不会就近择人的,二来也容易露了痕迹,想来多半卖与人牙子才是。”黛玉双眼微红,缓缓点了点头,方道:“你说得很是。”说罢这一句,她略想了片刻,便唤了几个婆子,先去寻先前那三个人牙子,次后方咬了咬牙,想唤紫鹃过来。不曾想,那刘姥姥却开口道:“奶奶,姑娘,剩下那两处地方,还是我去问吧。原那样的地方,等闲不好打听,第二,这事少一个人知道也是好的。”
黛玉听得一怔,心里十分感激,却又觉这事难办,刘姥姥未必能做齐整。顾茜却知道刘姥姥这等市井出身,又人情世故上经历的人,倒比旁的更好,因插了两句话:“姥姥说的是。俗语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到底日后巧姑娘总有往我们这里走动的时候,少些事儿总是好的。这事我们悄悄打听了,旁的竟托于姥姥了。”
听是如此,黛玉也觉有理,蹙眉思量了半刻,便起身与刘姥姥深深一礼,道:“若非姥姥,巧姐儿只怕要断送一生了!今番她还没回来,凤姐姐也不知道,我便先代她们谢姥姥高义!”
刘姥姥慌得摆手不迭,连声道:“不说姑奶奶并府上的恩义,单单巧姑娘的小名儿,也是老婆子取的,竟是缘分。只瞧着这个,若我不伸手,怕是神佛也容不得!奶奶放心就是!”
黛玉听得心底一暖,忙令取来总五千的银票,与刘姥姥带着,又吩咐了小厮寻来车马,与她行走:“这些车马行最是知道远近地方,姥姥只管吩咐了。”由此说定。
只待人去了,黛玉忙又寻了两个长随,两个小厮,令他们守在王家前后两处,盯着人来人往。然后,她一面忧心忡忡,一面想起旧日种种,不免与顾茜叹道:“果真应了旧日你的话,仗义每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那王家原也是高门大户,不成想竟出了那样畜生不如的,倒是刘姥姥这般原瞧着不过打秋风的,却有这样盛情高义。”
顾茜见她焦灼,便也款款相劝,又道:“往日我也听平姐姐说过,那刘姥姥与巧姑娘取了个巧字儿,也曾说过逢凶化吉,遇难成祥,都从这字儿出来。如今遇难,想来真能应了往日的话。”黛玉细细想了半日,方微微点头,叹道:“只盼真能如此。素日瞧着她,也并非没有福的,小小的人,总不至于……”
后面的话,黛玉没有再说,只合眼重坐下来,心里默默祝祷起来。顾茜也不再劝,只瞧着外头日色偏移,在心里细细思量最近的种种事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