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了我的半条命啊!”说罢,她转头看向宝钗,搂着她呜咽起来:“宝丫头,这可如何是好啊!”
宝钗忙低声劝慰,待得薛姨妈略好了一点儿,她方抬起有些红肿的双眼,看向王夫人:“姨母,听您并姨父、表哥他们说来。这事儿根底还在世子危及性命,偏他的奶娘又出了这样的事。郡王府那边一则迁怒,二来也疑心旁人作祟,方必要治哥哥死罪,是也不是?”
“正是此理。”王夫人遂将东平郡王府上近来种种事体细述一回,又叹道:“太妃原见过你,深为喜欢。我想着许是能从她老人家那里说通。我们原与朝中穷就细论的那些人无甚瓜葛,也有些往来走动的世交情面。好生细说几回,未必不能回转,只是蟠儿却得在牢中呆一阵了。”
薛姨妈听是如此,心里已是松了一口气,忙又含泪谢过。宝钗却不知怎么的,顿觉事情并非想象的那么简单。而她这一番深思,过不得几日,便从打发与薛蟠送饭的小厮口中得了印证。
“那东平郡王府的长随,当真这么说的?”宝钗坐在上首,盯着底下跪着的小厮,目光冰凉:“他说了几回‘郡王深恨朝中必要县主和亲的人’这句话?”
第二百零八章薛夏和离宝钗定心
“是。”那小厮垂头低眉,肃着手回道:“也是闲来絮叨,说因为这个郡王很是恼怒,偏无处发作,这些时日仆役丫鬟皆十分小心,不然,轻则打骂重则撵出去……”宝钗听到这些话,不觉抿了抿唇,方还只是淡淡道:“但你这几日记得最深的,还是上头那一句,是也不是?”
小厮忙点头道:“是,姑娘。小的也奇了,但凡说上几句话,那个郡王家的长随便要提一提,倒似提点什么似的。”宝钗听到此处,面色已经微微有些发白。垂头不语半日,她方点一点头:“我知道了。”便打发了这个小厮,自家静坐一侧,好半日不曾一动。
莺儿等人原只说她担忧兄长薛蟠,不曾想这小半个时辰过去,宝钗依旧默然不言,混不似她往日模样。莺儿方上来悄声唤了两句:“姑娘,姑娘。”见她回转,莺儿忙关切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半日竟不言不语,也不吃茶,也不做针线,倒似睁着眼儿睡了一般。”
“没什么,不过想了半晌事儿,竟就有些出神。”宝钗微微一笑,双眉之中却似笼着淡淡的愁云,被薄暮的日色一照,竟有几分幽微神妙的异样之感:“你去沏一碗茶来,用前儿凤姐姐那里送来的茶叶儿。”
莺儿不觉一怔:那茶叶味道淡,素日不合姑娘的脾胃,今儿怎么想起它来了?只瞧着宝钗神色,她终究没有多问,只低低应了一声,回身去沏茶了。只到了外头,她思量片刻,到底与旁边的小丫鬟道:“今儿姑娘不大舒坦,你去吩咐厨下,少弄些油腻的,倒是清清爽爽的好些儿。下晌再备些儿茶点,都要不腻口的。”
那小丫鬟答应一声,转身往厨下不提。莺儿则烹了一壶茶,端了一盏送到宝钗跟前,见她垂头细品,似有所想,又有所虑,一发不敢言语,只悄悄立在一侧。倒是宝钗回过神来,见她这么个模样,便微微一笑:“好好儿站在这儿作甚么?倒是往厨下吩咐两句,哥哥吃不下饭,让他们用上等的料做精细清爽的来。特特是点心,务要精细好放两日的。这不在家里,那边饮食无人照应,若一时饿了,他也好寻这些垫一垫。”
莺儿忙答应下来,又瞧着宝钗神态一如往日,只说方才种种是为了薛蟠之故,便也放下心来,劝道:“姑娘放心,左右还有太太并各家亲眷呢。大爷也是无心害人,不过一时恼了,那嬷嬷又年老体弱,两头凑到一处方闹到这地步。好好打点了,总还能回转的。”
“若都似你说得那般就好了。”宝钗合眼微微一叹,心中柔肠百转皆是愁意:若真如自己所想,那东平郡王执意捏着哥哥,好叫自己代替那县主和亲,那该如何是好?他家已是存了这样的心,岂能轻易放手?姨母家虽也富贵,又有娘娘在内里,到底是姻亲。舅家又已失势,一发不必提。而东平郡王非同旁的,原是一等有权有势,现今又占了理……只消传两句话,自己若不从,他家治死了哥哥,竟也无处寻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