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自说着,后头便有个婆子上前道:“奶奶,太太千叮嘱万叮嘱过的不能久站,要早些……”她话还没说完,湘云已然冷笑道:“我与姐妹说几句私房话,竟也违了太太的意思?”黛玉将那婆子打量两眼,见她一身体面衣裳,头上还插着两根金簪子,便知是个有脸面的:“云妹妹,这原是哪一位?一见我就知道,原是有头有脸的。倒是我年轻不认识,很不敢受这礼儿,没得错了礼数规矩。”
那婆子听得前头,还敢抬头,待得黛玉冷冷刺了两句,她面上一白,忙垂头肃手连声道不敢。湘云轻哼一声,也不理会,只也无心再言,便与黛玉说了两句告辞的话,就自离去。
待得回去,湘云跨入屋中,便见着婆母小唐氏面容沉凝,正堂堂坐在上首。她微微垂下眼帘,低头裣衽一礼,道一声万福。那小唐氏早令人搀扶了:“你身子弱,这些个虚礼很不必理会,快去家去歇息。今儿走了这半日,必是劳累,我已是打发人熬了汤药,你紧着吃一碗安胎养身,便睡去,万不能再惊动了。”
湘云听说,虽知道这大半为着肚子里那个,又想这几日她熬得苍老憔悴不少,心里也不由一软,便打发了丫鬟婆子下去,自与小唐氏细说了今日之事。那小唐氏原有些沉着脸,听得这些话,也不由牵动心神,连声问道:“当真能使人打探?”
“太太且想,若不是为了大爷,我纵这几日好了许多,也不敢强撑了去。”湘云压住心头千百思量,双手交叠压在腹部,轻声道:“大爷那边忽而就没了消息,不说我,就是老爷、太太,家里上下哪个不惦念着?总要尽力打探个平安来,方能大家安心。”
小唐氏独有一子,本已是心急如焚,现今瞧着媳妇儿也是一般心思,不觉将头前几分迁怒放下,含泪道:“你这般用心,已是难得。放心,若兰不是没福气的人,头前我早与他求了平安符,就是那庙里的签,也说过的,本是上上大吉。”说罢,她定了一定神,又忙令湘云快去屋中歇息:“如今旁的一时也没法子,却不能急病了。”
说到此处,湘云自然再无旁话,回去歇息不提。
倒是小唐氏自家独坐屋中,少不得叹一声:“原也是好孩子,瞧着模样性情,也不像是没福气。”边上丫鬟婆子听到,皆不敢多言,独有她陪房王平家的问道:“太太这话说的是大奶奶?”
“不是她,我哪儿还有精神提?”小唐氏斜倚在榻上,目光沉沉,瞧着那扑向灯火的飞蛾,越看越觉得心烦:“将那灯拿开些,没得晃眼。”
王平家的原要说两句,见她神色不似往日,忙将到了喉头的话咽下,重道:“奶奶人也心善,又极爽利,自然有福气,太太也不要太担心了。”小唐氏听得这话,便将这王平家的扫了两眼,又想着头前姐姐唐氏的种种言语,又想着湘云素日的言行举动,到底还是消了心头大半疑虑,暗想:若说刑克,也是拿了八字合过的,原算得不错。何况,我已是四十许的人了,头一个冲的也是我。罢了,想来是听多了姐姐的话,自家也急躁,没得有的倒是委屈了媳妇。若是平日里也还罢了,如今她肚子里且还有个小的,再添这些事……
想到此处,小唐氏便抬头吩咐道:“将前儿得的那一副头面寻出来,王平家的,你送到大奶奶那边。记得,不要惊动了。”王平家的忙答应一声,待得丫鬟寻出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