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瑞闻言震惊,忽的抬眼望向他祖父,祖父怎知道的?
随后余光扫见屋中众人?,当即明了,忙又低下头,眼中闪过暗恨:好?啊,原是?这帮兔崽子告状来了,且等他回了学里?,瞧怎收拾他们!
只眼下,不知如何才能?应付过去,贾瑞急得?脑门冒汗。
代儒一见孙儿这般模样,还有甚不明白的,险些背过气儿去。
吓得?一众子侄慌忙来扶,众人?边给他顺胸口的气,边七嘴八舌劝道,“太爷不必如此,我们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求瑞哥儿将那勒索、啊不不,是?‘借走’的银钱还来就是?了。”
一旁人?均附和道,“是?啊是?啊,太爷见谅,否则,家中实在无米下锅……”
一番话,听得?代儒愈加胸闷气短,一把?甩开众人?,举了拐杖就往贾瑞身上招呼,打?得?贾瑞直抱头鼠窜。
几人?又假模假样又劝又拦,看得?侍立在后的众小辈们或捂嘴窃笑、或暗啐痛快。
贾瑞是?个没行止的,时常仗着暂代学中事务的便宜,肆意压榨他们这些没权没势的族中子弟及附学的亲戚之子,若有人?不如他意,其便以公报私,早叫众人?积怨已?久。
只各人?家中都请不起先生,皆怕贾瑞暗中作怪,叫代儒太爷退了他们学去,遂只隐忍下来。
但昨儿夜里?,贾琛忽派人?至了各家中,许诺赠他们每家五十两银子,只要他们来讨回被贾瑞勒索走的钱财便可。
各家对琛大奶奶打?了贾瑞之事也略有耳闻,聪明人?一听,便知是?贾瑞个色胆包天的,没眼色撞了上去,谁知碰上了硬茬子琛大奶奶不算,贾琛且要下手给他教训。
各家眼瞧那白花花的银子,口中流涎,心下一横,要债有何难的!
贾家始祖立下规矩,族中义学原就是?给请不起先生的子弟设的,学中之费皆由有官爵者供给,本不需束脩,茶、饭、笔墨纸砚等也都免费,可四时八节,各家往贾代儒家中送的礼儿何曾少了?
家家都是?勒紧了裤腰带,东挤挤、西攒攒的按时送来,可即便如此,子孙到?了学中,仍被贾瑞逼着买酒买肉,这是?何道理?
如今贾琛愿白花银子,他们又占理儿,有何不敢上门的,便是?不要这脸、得?罪冒犯族中长辈也不顾了。
代儒被人?扶坐在首位,不住顺气劝慰,只见众人?对还钱之事毫不松口,便知今日他们若拿不到?钱,不肯罢休了,只捂着心口,叫远远立着的小辈们只管算清贾瑞吃喝了他们多?少银钱,他自赔。
不出意料,来者皆有准备,一听他说这话,便将身上早备好?的账子,递了上来。
代儒拿了一篇,一眼扫过,瞧着上头详细录着某年某日,因着何缘由,贾瑞勒令某小辈买了多?少银钱的酒肉,气得?直垂胸。
他实没想到?,自小严加管教的长孙,竟长成这般恶劣势利、贪财好?色的模样。
后又叫家人?将这些账子都送去与老妻,让老妻称了银子送来。
只片刻后,家人?回来附在他耳边道,老妻说家中积蓄恐不够。
代儒只咬牙厉色刺向缩在墙角的孙子,他如何不知里?头有虚报的,可那又怎样?难不成要叫他这个长者、师者,与一群小辈细究孙子到?底有没有勒索他们这多?钱吗?
他丢不起这人?!
遂叫家下将现有银钱全取来,其他不够的,均落纸成借条,叫贾瑞签下,这钱不叫他自己还,他长不了记性!
而拿到?银钱、借条的族人?,欢天喜地去了,顺便将此事宣扬出去。
自想着若家中子侄在学中受了为难,定?是?这祖孙俩公报私仇,宁府、荣府,他们有的是?地方说理!
代儒今日气极又丢脸,学中是?去不得?了,只令人?去告了假,又命家下将贾瑞按在长凳上,亲自监刑打?了二十板子、又训戒了半炷香功夫才算了。
而贾瑞,日复一日添伤,如今只躺在床上“嗳哟”痛呼叫唤,只贼心不死,犹想着两嫂子的神仙容颜,梦魂颠倒。
又说王熙凤闻得?贾瑞如今身背“巨债”又伤得?起不了身,直拍手称快,与平儿笑骂道,“真是?便宜了那畜生!”
后又想那琛大爷动?手倒快,省她力了。
平儿自王熙凤怀气回来,便从她口中得?知此事,亦气愤不已?,遂也跟着啐道,“癞虾蟆想吃天鹅肉,真是?作死!”
贾琏在里?间?听得?妻妾的话,肝火直冒,没想到?,嘴里?满是?仁义道德的代儒太爷,竟教出贾瑞这么个没人?伦的东西!
如今,他对王熙凤正心热,哪容得?她被轻薄了,还无动?于衷,若是?轻易放过此事,他就不算个男人?!
遂趁着王熙凤去库房的间?隙,叫了林之孝来,吩咐他道,“你去账房领了下一季学里?的费用送去,就道从宁府里?得?了消息说钱不够用,府里?想查查账,若真了,我会去与珍大爷等说合,增加学里?的供给。”
若是?假的......
哼!贾琏眯了眼,脸上闪过厉色。
原供给学里?的钱,大头是?大老爷、老爷和那边珍大哥,他打?量那钱充足得?过头,也没出言管过闲事儿。
可如今荣府是?他袭爵,他出大头,拿着他的钱,还欲冒犯他的妻子,这是?哪门子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