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接受。
他思念着故乡由他亲手种出来的金色海洋,在漆黑又阴冷的牢狱中,蜷缩在逼仄的囚笼中,他想象着自己直直地站在金色的麦浪中,在风的吹拂下,自由地行走。
西岐、百姓、父亲、周氏。
他在这些人,这些物的支撑下度过了漫无边际的每一天,曾经用于农事占卜之事被他用来推算国运,推算天命。
女娲斩鳌足以立四极,伏羲问道天地以画八卦,而他这个深受囚禁的凡人把他这漫长的一生拆开了,掰碎了去分析,化归天地自然,演算出六十四卦,想要借机窥探天命,算出周氏的未来。
在他龟缩一隅时,他的儿子们比他当年要能干许多,他们东奔西跑,陆续去往朝歌,以求将他从囚笼中救出,周氏已经失去了季历,不能再失去姬昌。
他的嫡长子姬邑施以重贿,带着天下共主都要惊艳的财宝来到了朝歌,他长袖善舞,左右逢源,终于找到契机见到商王帝辛,姬邑诚惶诚恐,像他当年那样匍匐在地,笑容满面,感恩戴德。
帝辛笑纳了这些财宝,有意无意地讥讽道:“西岐富可敌国,不知道本王站到西岐土地上会不会也能看见一片金色麦田。”
姬邑看向带他来见帝辛的苏妲己,苏妲己低头笑了笑,端着用珍贵的粮食酿成的酒,提示道:“我杯中酒来自西岐,大王疼我,希望能时时都让我喝上新鲜的酒,”
她顿了顿,与帝辛笑着对视一眼,对姬邑装模做样地感慨道:“这样就不用大张旗鼓地邀来年迈的周王为我送酒了。”
姬邑愣了愣,低下头,沉默片刻,帝辛见他沉默不语,只一会儿就开始不耐烦了,苏妲己见状,看向姬邑,说:“周王子你生得好看,才学出众,听闻你极善鼓琴,举世无双,今日既来不如为我与大王抚弹一曲,共享大雅遗音?”
可惜,帝辛对靡靡之音毫不感兴趣,若不是苏妲己献舞,他早就走了。
一曲琴罢,帝辛将苏妲己捞入怀中,看着她脸上不同以往的媚色,挑起她的下颌,笑声里带着冷,说:“我竟不知王后善舞?”
苏妲己僵了僵,用长长的衣袖遮住面,面目只扭曲了一瞬,暗暗骂道姬邑不上道,她为了完成国师的命令放姬昌归乡,冒着被戳穿是冒牌货被这杀神砍头的风险来给他争取机会,他竟现在还在神游天外。
但衣袖放下,她又是那副端庄温婉的模样,她脸上带着羞怯的笑意,说:“臣妾出嫁时专程为未来的夫君学过,不想,王上对此并不感兴趣,所以一直没有用上。”
“是吗?”帝辛笑意消失,拍了拍苏妲己那张肖似姜后的脸,说,“王后藏得很深,我与你夫妻多年,竟然半点不知。”
苏妲己低垂眉眼,装作害羞,道:“王上喜欢聪慧的女子,我不敢耽于此道,怕惹王上不快。”
“怕惹我不快?”帝辛掐着她的脖子,一字一句地说,“王后这些日子真的是懂事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