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黎桂儿只是一个劲摇头抹泪,紧抿双唇,未吐一字。
苏望亭轻声道:“定是有心事,才会暗自神伤。既是不便相告,那我们不问便是。”
黎桂儿微微颔首,含泪回给苏望亭一个苦笑,随即缓缓自后腰摘下一柄鸳鸯钺。
苏望亭见状立即跳下了马,挡在了钱多多和白葵的马前,沉声道:“为何突然亮兵器?”
黎桂儿再次报以苦笑,缓缓抬起鸳鸯钺,竟削下了自己的一缕长发。
苏望亭见状眉头拧起。
女子断发,除了出家,只能表明一个意思。
男女诀别之意。
这姑娘,是为情所困?
黎桂儿仔细的用红细绳将那缕断发扎好之后,递给了苏望亭。
苏望亭犹豫着接过断发,不解的问道:“黎姑娘,这是……”
黎桂儿抹了抹泪眼,垂头道:“我想…劳烦您一件事。”
“黎姑娘你勿须客气,只管说。”
黎桂儿再次抽泣了一声,颤声道:“若你今后碰巧去落霞滩附近时,劳烦你将此物转交给司…司徒空师兄。多谢。”
话毕,黎桂儿匆匆调转马头,挥鞭疾驰而去。
“断青丝,了情愁么?”苏望亭盯着手中的断发,若有所思,“莫非司徒空那厮…辜负了黎姑娘?”
钱多多闻言忿忿道:“哼!那他一定是个坏男人!”
苏望亭仔细的将断发收入怀内,苦笑道:“待有朝一日我将此物送与他时,看他有何话。若他果真是负了人家姑娘,哼哼……”
“怎么的?”钱多多歪着脑袋问道。
“我就骟了那厮!”
“……”
于是两匹马一路往西,向九州的方向赶去。
半日后,钱多多忽然于一条小溪旁停下了马,回头冲着苏望亭眨巴着眼睛。
“怎么了?可是乏了?”
钱多多摇了摇头,对自己身前抱着的白葵努了努嘴:“要不…还是给白姑娘解了蛊吧。人有三急,白姑娘此时又不会言语,只怕她……”
“明白、明白。”
苏望亭跳下了马,将白葵也抱了下来,放于溪边的一块青石上坐下。
钱多多掐起了指决:“那我开始解蛊了?”
“且慢!!”苏望亭紧张的盯着白葵,小心的咽了咽口水,“待…待我先给这丫头来个约法三章。若是不然,只怕解蛊后她便立即要提刀杀回那寨子。”
钱多多哦了一声,道了声“请便”后便跑到了溪旁,百无聊赖的玩起了打水漂。
苏望亭在白葵的身前蹲下,清了清嗓子,满面严肃道:“白葵你听好了。你擅自闯人家六彩门的蛊寨并贸然动手,人家放蛊制服于你,这是十分合理的,所以你不得去六彩门报复生事。再有,抢了女子便成婚是夜流国的风俗,那税官所作所为,也不为过,你也不得回那寨子杀人泄愤。你听清楚没?”
白葵哪里做得出回应,只是对苏望亭干瞪着眼。
苏望亭自顾自的连连点头:“嗯很好,看来你同意了。若你乖乖的不去生事,那我也不责备你再次偷摸溜出霜花宫一事,如何?成交??”
一阵风掠过,白葵仍旧是神情呆滞。
“好!看来是成交了!”苏望亭又自顾自的拍了拍白葵的肩膀。
一旁的钱多多是被苏望亭的这番操作给惊呆了。
“那个苏大哥…白姑娘此时作不出任何反应的,你确定你们是达成了共识?”
苏望亭大手一挥:“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们白葵大小姐如今是大姑娘了,肯定不会似以往那般的不听人劝,我相信她!!多多,解蛊吧!!”
钱多多犹豫不决的掐起了指决,斜眼瞥向苏望亭:“你确定?”
“解!!”苏望亭十分自信的点头。
钱多多微微颔首,随即口中开始念念有词,手中的指决也不时的变换着。
不多时,只见两只小如芝麻粒的白色小虫悠悠自白葵的领口中飞出,向钱多多飞去。
钱多多见状迅速出手抓住两只白蛊虫,又自怀内摸出一张符纸将蛊虫包裹了起来,遂两掌合拢将符纸夹于掌间,双手掐诀,口中念咒声再起。
“啪、啪。”
两声轻微的脆响,自钱多多的掌间响起。
“好了。”钱多多将那张被夹的皱巴巴的符纸随手抛进了溪水,拍了拍手,“大功告成,失魂蛊已解!”
“哦?”
苏望亭俯腰观察白葵的脸。
呆望了良久,那张俏脸上仍是神情呆滞、目光空洞,似乎并没有任何改变。
苏望亭回头茫然望着钱多多:“喂,我说多多你到底行不行啊?这看上去还是和中蛊的状态一样啊。”
钱多多伸出一根手指:“她眨眼睛了。”
“啊?”
苏望亭扭头一看。
果然,那双一直呆滞的美眸已在微微闪动,不时眨巴着。
苏望亭犹豫着问道:“白葵你…能开口说话么?”
白葵微微颔首。
苏望亭见状长吁了口气。看来,果然是解了蛊了。
“哎。白大小姐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如今已与铁山寺结下了血仇,竟然还敢孤身穿越九州跑到这夜流国来,你可知在途中万一被他们抓住的话是何后果么?你霜花宫刚经历了一场变故,你此时应该帮着你爹料理宗门事务才对。你倒好,局面未稳,你又偷跑了出来。”
苏望亭说这番话时的语气,是温和的。
因为他适才答应过不为此斥责她。
虽然不知这小姑奶奶是否听进去了适才对她的约法三章,可以苏望亭对她的了解,她至少会因当初自己的不辞而别而大发雷霆。
可令苏望亭的意外的是,白葵只是默默的听着自己说话,未见有半分冲动。
这实是不像这小祖宗一贯的作风。
更令苏望亭意外的是,此时竟有两行泪自这丫头的眼中滑落了下来。
哭了!?
这可不是白葵大小姐的作风。
这祖宗可不是受了委屈就抹眼泪的主。
苏望亭呆望着默默流泪的白葵,心下涌起一股不祥的预兆。
上回这丫头哭,是因为霜花宫发生了夺权的事件。
而这一回……
“白葵你实话告诉我,霜花宫是不是又出了事?”苏望亭轻声问道。
白葵微微摆头,未答话。只是凝视着苏望亭的脸。
那眼神中,似是带着万分的不舍,又好似有万分的不甘。
苏望亭大感诧异。
她从未见白葵流露过这种复杂成熟的眼神。
在他的印象中,这姑娘永远是天真烂漫的、直来直去的。
这种眼神,实是不该出自于她。
“这回,我是在爹的允许下,来寻你的。”白葵轻声道。
“你爹的允许下?”
苏望亭不敢置信。
白葵作为霜花宫唯一的继任者,白泰兴是绝不会允许她冒险孤身四处闯荡的。
况且霜花宫这回是死里逃生、局势未稳,白泰兴怎可能允许白葵离开宗门?
未等苏望亭再次追问,白葵起身缓步踱至溪边,痴痴的望着水面上被钱多多打水漂激起的一连串涟漪。
“我…要继任宫主之位了。”
苏望亭闻言一惊,失声道:“你爹他怎么了??”
原来,就在苏望亭离开新罗的第二日,白泰兴质问他弟弟是否知错。
毕竟是同胞兄弟,并且自幼二人感情深厚。
白泰兴这是想给白景兴一个台阶下。若是他肯认错并悔过,白泰兴便打算降低一些对他的惩罚。
可谁料白景兴认了错,却不悔过,直言不曾后悔与裴敏在一起。
并说若是还有机会,还要将裴敏接回霜花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