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角之争也好,表面友好背地里针对也好,细细算下来,陈兰霜不曾犯下过死罪。
“她自己的?手?上没有沾任何罪名,但夫君或父亲犯下的?罪会?将她牵连。陈兰霜想自救,我?不想趁此?机会?让她赔上命。”
若非走投无路,陈兰霜不会?不惜低头写信给?她。
能拿捏陈兰霜性命的?,该是律法,而不是沈晗霜的?喜恶。沈晗霜没有这样凌驾于一切的?权力,也不想有。
若陈兰霜本可以有生路,沈晗霜不会?因为之前的?龃龉而刻意将她逼上死路。
在这世上,父亲和夫君犯的?罪能牵连女子,清名与人言又是另一把刀,能逼死女子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沈晗霜不想成为其中之一。
无论面对的?人是谁。
“你要看看她的?这封信吗?”沈晗霜问道。
“不必,”祝隐洲摇了摇头,“若你觉得可以答应,我?会?让人去和她商议后续的?事情。”
即便?要用陈兰霜来查陈相,祝隐洲也不会?单独去见她,让断云去便?好。
祝隐洲不会?再让自己和沈晗霜之间?存在任何滋生误会?的?可能。
沈晗霜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多?少能猜到祝隐洲为何会?让手?下去和陈兰霜对接此?事。
她认真道:“正事和私事,我?分得清,不会?误会?什么的?。”
“我?知道,”祝隐洲声音温和,语气平稳道,“我?只是想多?来见见你。”
若不是非他亲自去做不可的?事情,祝隐洲都?会?安排下去。能得空的?时候,他都?想来见沈晗霜。
那?日她随他去了树屋,祝隐洲好不容易能得沈晗霜允许慢慢朝她靠近。若非受现状所限,祝隐洲恨不能寸步不离,日日跟在沈晗霜身边。
沈晗霜被祝隐洲这直白的?话?说得一噎,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才好。
祝隐洲说的?是自己的?心里话?,也并非是想让她给?出什么回答,见时候不早了,他便?也不再多?耽搁沈晗霜睡觉的?时辰。
“你今晚早些睡,明日或者后日,事情便?该有结果了。”
沈晗霜心里一提,连忙问道:“长安那?边的?消息快到了?”
正好,她的?这场病也只能再拖两日了。若长安那?边还没有消息,沈晗霜还得再想法子吸引皇后的?注意,让她无暇顾及别的?事情。
祝隐洲点?了点?头,“但还不知会?是一道怎样的?旨意。”
沈晗霜下意识蹙了蹙眉:“你的?意思是,皇上或许不会?立即处置皇后?”
“嗯,”祝隐洲微微颔首,“但应也不会?轻轻放过。”
“你放心,无论父皇如何考量,我?和沈相、江既白、林将军都?不会?让皇后从中全身而退。”
祝隐洲没有明说的?是,他不会?让皇后活下去。
皇后多?活一日,对于沈晗霜和她的?家人来说便?会?是多?一日的?威胁。
若父皇顾念多?年的?夫妻情分,不愿判她死罪,祝隐洲会?用自己的?法子让她死。
周三双更
翌日?清晨。
皇后用过朝食后便又来了沈晗霜住的院子里。
见?祝隐洲仍和前几日?一样, 正长身玉立于院外,沉默地看着那扇不愿为他打开的门?,皇后心底不由得划过了几分快意。
任他是身份显赫, 受皇帝和朝臣信重的太子?,又长得俊美无俦, 气度与身形都?格外出众,如今被心爱之人拒之门?外, 也只能灰溜溜地守在原地, 一步都?不敢多走。
哪怕他在这里将自己站成一具雕像又如何?
接连多日?下来, 依皇后看,沈晗霜这回应是打?定了主意不愿见?祝隐洲。
皇后心底鄙夷,面上却?端的是忧虑与关切,走近后温声对祝隐洲说?道:“也不知是为何, 晗霜这回执意不愿见?你,我也劝不动她。你们之前可是吵架了?”
祝隐洲沉静的目光越过小院,仍然执着地凝视着那扇紧闭的门?。
祝隐洲的心神像是被眼前的拒绝与回避填满,连行礼问安都?顾不上了, 他只声音微沉地答道:“没有吵架。”
“前一日?还很好,我不知她病倒后为何会忽然不愿见?我。”
皇后自然知道原因。
但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感情?的事,有时的确找不到缘由。”
“我今日?再试着劝一劝晗霜, 起码让你能见?一见?她, 同她好好聊一聊。”
祝隐洲静了几息,还是道:“多谢母后。”
“你也别只苦守在此处, 该用饭的时候便去?用饭, 若有正事要忙也不能耽误。”皇后叮嘱道。
“好。”祝隐洲应下。
皇后忧心忡忡地经过祝隐洲,踏入了他不被允许走进的院子?。
进屋后, 皇后看见?沈晗霜刚放下药碗。
“早晨的这一次药喝完了?”她一面走近,一面柔声问道。
“嗯,刚喝完。”沈晗霜点了点头。
“今日?可觉得好些了?”
“回娘娘,民女其实昨日?便觉得好了不少?,但太医不放心,非说?要再喝两日?药才行。”
“那就听太医的,”皇后抬手揉了揉沈晗霜披散在肩侧的柔顺长发,“总要彻底好全了,我才能放心。”
沈晗霜垂眸应道:“多谢娘娘挂怀。”
皇后朝身旁的嬷嬷挥了挥手,嬷嬷便捧着好几种不同的衣料走上前,停在沈晗霜身边。
“上次嬷嬷给你重新量了体,我准备开始着手为你裁制今年的冬衣了,要选一选你自己喜欢的料子?吗?”
沈晗霜眉梢轻蹙,认真道:“娘娘身份尊贵,怎能因为民女如此劳累?”
“你这孩子?,还是和我见?外。”
皇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声音里满是无奈和疼爱:“我愿意给你做衣裳,不觉得累。”
“选一选衣料吧,我选的你可能会没那么喜欢。”
见?状,沈晗霜只好配合着细细看了看。
似是有些纠结,过了会儿,她还是笑着说?道:“这几样料子?都?很好看,民女一时选不出来。”
“不急,可以慢慢选,”皇后眉眼带笑地坐在沈晗霜身旁,“今日?得闲,我们可以只做这一件事。”
“也可以多做几件冬衣,将你喜欢的料子?都?用上。”
一旁的嬷嬷适时道:“慈母手中?线,娘娘和沈姑娘如今这样,看起来倒真像是一对感情?很好的母女。”
沈晗霜连忙起身行礼,正色道:“娘娘是国母,民女怎可攀附……”
“无妨,”皇后将她扶起,柔声说?道,“既然做不成婆媳了,我们做一对母女也很好。”
“等?你病愈,我便下旨认你做义女,可好?”
不待沈晗霜拒绝,皇后紧接着说?道:”如此一来,你和隐洲便成了兄妹。到时即便他再不愿意,也不能再像如今这样,日?日?守在你门?外,不仅搅扰你的安宁,也让人非议你们之间的关系。”
“我也当真是喜欢你这姑娘,想?与你更?亲近一些,少?些礼仪规矩,多些温情?。”
“你可愿意?”皇后看着沈晗霜,轻声问道。
沈晗霜一时没有应答。
一旁的嬷嬷见?状,连忙笑着劝道:“娘娘这是疼爱你,为你着想?呢,姑娘还犹豫什么?”
沈晗霜这才缓缓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皇后摘下一只镯子?戴在沈晗霜手上,语气愉悦道:“那我们便说?定了。”
“多谢娘娘爱重。”沈晗霜眼睫微垂,唇边带着柔和的笑意,似是并无半分勉强与违心。
皇后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满意地笑了笑,继续与她挑着做冬衣的料子?。
沈晗霜面上不显,心底却?盼着从长安来的旨意能早些送达,好让皇后没有下旨认她为义女的身份与资格。
她的母亲处处都?好,不仅待她温柔耐心,待旁人也真诚至善,比皇后好上千倍万倍都?不止。
她不需要,也不想?要皇后这样的母亲,即便只是义母。
皇后在沈晗霜住的寮房内陪了她一日?。
直到傍晚,两人一起用过斋饭后,皇后见?从屋外进来的嬷嬷神色有些不对。
她略一思忖,紧接着便蹙着眉问嬷嬷:“不是让你把绣样带来给晗霜看一看吗?怎么空着手就回来了?”
嬷嬷连忙跪下请罪道:“娘娘恕罪。”
“罢了,用不上你。”皇后收回目光,似是不愿再看见?这种不中?用的人。
她侧首看向沈晗霜,神色温柔地问道:“已经选好了衣料,可要再随我一起过去?挑一挑绣样?如此一来,明?日?我便可以开始给你做冬衣了。”
沈晗霜知道推拒不过,她方才也注意到那个嬷嬷的神色有异,便答应皇后,跟着过去?了。
春叶本想?跟着一起,但沈晗霜出门?前对她说?:“你先备着热水,我过会儿便回来沐浴。”
“好。”春叶只好留了下来。
沈晗霜和皇后一起走出院子?时,祝隐洲已经不在外面了。
应是有事去?忙了。
她们都?猜测道。
不知为何,看着姑娘走远,春叶的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好在,没过多久,沈晗霜便从皇后所住的寮房那边回来。
春叶连忙迎上去?。
沈晗霜笑着同她说?道:“看你担心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热水可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