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他混迹江湖多年,也不自禁地胆寒。亡命之徒见的多了,如此有纪律守规矩的亡命之徒,他头一回遇上。
但是,这空旷的乡间,即便能高声呼救,想必也无人响应。更可况,三指阔的牛筋皮带横卡在他双齿间,箍紧两腮直下后背,将他两只手腕与反向背后折叠的双腿一并束紧。这种捆绑方法与惯用的简易方式迥异,愈挣扎得厉害,全身关节也愈加酸痛。
最令他恐惧的是对方将他丢弃在这里后不闻不问的态度,周遭的死寂中,那沉默压抑的气氛分明是在等待更重要的人物出现。
将近黄昏时,丧狗已经放弃了逃脱的打算。他横下一条心,静静侧躺在草堆中,极力调整呼吸,养精蓄锐,以应付随着黑夜一同来临的危险。
紧闭双眼,他搜肠刮肚地思索作奸犯科的二十多年间他曾得罪的种种人物。
丧狗十多岁就从乡下进城,干过水泥工,修过下水道,二十岁因为聚赌与抢劫入狱。九八年是他最风光的年头,半个闻山城谁见了他不低头堆起满脸笑喊他一声“狗哥”?谁知九九年遭逢大变,他卷了赌场大笔赌资潜逃至外省。
这一去也过了几年舒坦日子,只不过江湖人钱财如流水,左手进右手出的,不久便捉襟见肘,他于是重操旧业,在邻省开起了地下赌场。可惜时运不济,诈赌后被人发现,双方立刻抄起家伙,那一次丧狗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当场撂倒两个。
这样一来,丧狗的通缉令直接印上了扑克牌。
丧狗一路逃亡,左右寻思,决定潜回家乡。四十多的人了,早生了乡愁,二来当初风光时他留了一手,在老家后山上埋了不少干货。那笔钱可是他最后的依仗。
回到闻山后,他顾忌仇家,潜踪匿迹,在附近以打散工过活熬了两个多月,直到聂二被抓获。聂二正式被批捕的消息传来,丧狗犹有些难以置信,事源聂二这些年牛掰到他远在邻省就能听见得胜运输的大名。丧狗又静待了一个月有余,再听闻不到其他消息,他这才悄然回到村里。
哪知当夜他扛着铁锹往后山走时便被人缀上,等他挖出埋藏了十年的几条大金链和油布包裹的半袋钞票,后面一个麻袋直接兜头将他整个人罩住。
他思忖着,大概就是那日下午在镇上,一时耐不住手痒,进茶馆摸了两圈麻将,因此暴露行藏。
此刻正追悔莫及,周遭传来沉闷的脚步,不一会,五六个高矮不一的年轻人弯腰进来,为首正是出现过多次的那位。那人一摆头,身后两人上前提起丧狗,丧狗正欲仔细观察四周环境,另有两人过来,手中的麻袋再次将他从头罩下来。
挣扎和抵抗纯属浪费力气,丧狗任凭他们将他抬上车。黑暗中,他默数时间,大约小两刻钟的样子,车停了下来。
门一开,习习凉风灌进来,隐约听见水流淙淙,想是到了河岸。
丧狗胆战心惊,后脊层层冷汗不止。偏门左道的伎俩他再是清楚不过,积沙河上游水势湍急,给他绑个大石头吊在脖子上,麻袋包裹着人往河中心一丢,那是万难浮头。这一想,地狱之门似在他眼前开启,恐惧掺杂着求生的欲念同时奋起于心,麻袋中的丧狗狂乱地挣扎起来。
那五六个人一路保持沉默,此时也是如此,两人放下扭动的麻袋,为首那位皮鞋头横踢过去,正中丧狗后脑,他顿时安静下来。
一行人下了渡口,早有河船守候于此。暗沉的天幕如同泼墨一般,白花花的月光适时地潜进云中。周遭只闻水声,河船缓缓逆流向上。
丧狗醒来差些喜极而泣。随即,他感觉到身下微微摇晃,意识到是在船上,不由再次将心提到嗓子眼。淡淡的光亮出现在脚下,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