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若箭,仿佛才刚刚松弦,那箭已在尾羽的震颤中急射过数年岁月。
现在是天圣四年,九月初八,正值秋高气爽。
在人们的记忆里,好像才刚刚渡过了热热闹闹的中秋佳节,许多人家屋檐下的花灯还未摘下,转眼又即将迎来九九重阳。
开封东门外,汴河之旁,经过数年的展,已变得更为繁华的柳河镇,天色刚蒙蒙亮就成了菊花的海洋,就算不是住在沿街的百姓,在眼睛还未睁开之前也能隐隐地闻得一阵阵淡雅的清香。若是起身推开门窗,随着越浓郁的香气,几乎人人都可见街头巷角那一盆盆半夜时分就已运来的或含苞或怒放、色彩各异的菊花,从主街一直延绵到河岸。
受了香气的吸引,人们纷纷早起,带着家人前去观赏菊花盛况,当然,在阅尽千姿百态的美景同时,也少不得要买上几盆,以庆重阳。
叮叮当当的银钱撞击声中,一盆盆光鲜夺目的菊花很快被新的主人欢欢喜喜地捧走,散向东南西北。它们之中有些可能摆放在厅堂中欣赏,有些则被摘下那繁复的花瓣,做成菊花糕或炒成美味佳肴,还有一些则用来泡茶或者酿制成清新芬芳的菊花酒。而辛辛苦苦了一年的花农们,随着怀里那越来越明显的沉甸甸感觉,饱经风霜的黄脸上也纷纷绽开了由衷的笑颜,有了这笔收入,全家一年的日子就不用愁了。
天色几乎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度迅地明亮起来,菊花宴还在继续,才停歇了两三个时辰的店铺和小摊又再度相继开张。几乎每家每户地柜台桌面上。都多了许多装了茱萸地香袋,以供人们挑选佩戴。
汇聚在柳河镇的菊花是京城周围出了名的饱满鲜艳和漂亮,范小鱼当然没有理由舍近而求远。
不过,不同于那些为了挑选一盆好菊花,甚至不惜半夜三更就起床来柳河镇赶早市的人们。范小鱼却无需为买菊花而愁,范通那走到哪里都要泛滥的爱心,有时候也能多多少少会获得一些善意地回报。
从搬到这里的第一年开始。每年的这个时候,她地家中,总会早早地就摆放上十几盆怒放的品种各异的菊花,到现在已经三年了。
这时间过的还真快呀,三年加三年,原来不觉间她都已经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这么多年了。
热水渐冷,药效也浸透的差不多了,舒缓了一身晨练疲劳后的范小鱼从浴桶中出来,一边用干净的毛巾擦拭着水珠。一边低头看着自己日渐成熟的玲珑曲线和柔滑娇嫩的肌肤。微微地一笑。
真是不容易啊,这具十六岁地身体终于摆脱了小女孩地稚嫩,开始有点前世的味道了。作为一个曾经拥有过模特身材、心理上又早就成熟的女人,还有什么能比重新拥有一副真正女人的身体更让人渴望的呢?只是看着身上那些点点处处、或深或淡的淤青,范小鱼不禁忿忿地丢开毛巾,取过一旁岳瑜亲手调配的药膏,抹在淤青处,心情转瞬间郁闷地不得了。
死变态二叔,下手从来就不留点劲。就算不为了丁澈。她也总有一天会打的他满地找牙。
想起这三年来,每隔几天就要挨一顿打。范小鱼的手势不自觉地按重了一些,疼地顿时吸了口冷气,忙放轻力道揉按,直到那沁凉地感觉完全渗入肌肤时,才套上自制的内衣。
自己天资不错,练起武来都这么辛苦,真不知道那全然没有基础地丁澈那边又是如何一番光景?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少爷,只怕是比她还吃不消吧!
想到这三年来也不单是自己在吃苦,也许某人比自己更甚,范小鱼的心情又觉得好了起来,唇角的笑容也不禁带上了些许兴灾惹祸的意味。
当年丁澈被怪老头突然带走之后,曾回过一趟钱府亲自向钱惟演禀明要学武的意愿。
钱惟演自然不可能同意自己的外孙要拜一个老乞丐做师父,可怪老头生性乖张,收徒心情又急切,哪里管得了他愿不愿,之所以愿意见他一面,不过是瞧在徒弟的面上打个招呼而已。话不投机后,当下就夹起丁澈,当着一干众人的面,飞跃上屋檐扬长而去,把钱惟演气得几乎当场翻到,气急败坏地立刻让管家去开封府报案,要求缉拿拐骗人口的怪老头。
当时那一幕,范小鱼当然不可能亲眼所见的,事实上这件事情和其后的消息,都是从第二天突然上门的一个意外之客口中听到的。这个意外之客,就是钱府松院里头的丫环翠云。
同时,翠云还带来了丁澈的一句口信。口信内容很简单也很张狂,只有一句话:若你有本事,就在柳河镇等我回来证明。
他让她等她就等啊,哦,就为了当初一句话,难道他三年不回来她就在这里等三年,五年不回来就在这里等五年啊?切,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她范小鱼凭什么为了一个公子哥儿等三五年?她才懒得理这种莫名其妙的疯子。
但她这么认为,不代表范岱也能同样一嗤置之。
事实上,没有追上怪老头讨回说法,带着极度的失望和愤怒而归的范岱简直快气得爆炸了,恨不得立刻出天涯海角地去找怪老头和他单挑。等到次日翠云来传话,范岱那一夜未熄的怒火顿时犹如浇了滚油般腾疼地窜了起来,烧得那一个焰火熊熊,差点没把翠云给当场吓死。
是可忍孰不可忍?
范岱气愤填膺之下,也不管范小鱼是什么想法,当即冲动地对天誓,要是将来他的徒弟范小鱼将来赢不了怪老头的徒弟,他范岱就自废武功。等到一干人等反应过来,他已砰砰砰地对着天地磕完了三个响头,握住范小鱼的双肩,目光炯炯,用一副充满坚定和沧桑的口吻,郑重地要已经的不得了的范小鱼一定要为范家争口气。
那一刻,被拖下水的范小鱼简直想拿个大榔头狠狠地敲他一通,可是生气归生气,她却更清楚对于范岱这样注重信诺的人而言,这个毒誓意味着什么。如果来日丁澈归来,她打不过丁澈的话,范岱真的会自废武功的。也许像景道山之流,没了武功还会苟且偷生,就是她自己,要是武功被废也一定会努力振作让自己过的更好,但毕生都在追求的范岱却是绝对不能失去武功的,若是要废了自己的武功,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所以,看似有拒绝权利的她,实际上只有一个选择。
可问题是,她的生活之中不可能只有练武这一件事情,事实早已证明,如果单靠范通范岱这一对活宝双胞胎,范家永远都不可能真正的富裕起来,振兴家业这个大任,终究还是得压在她的肩头。
而更要命的是,她一心只想着如何利用前世的戏曲知识在这个落后的时代大捞一把,却忘了优伶戏子在古代的地位是如何的低等卑微,如何让人瞧不起。
因此,当临到勾栏才知道范小鱼是去卖艺,后来又被迫给她伴奏的岳瑜,怀着强烈的自责心情向两兄弟自时,一场家庭风波不可避免地掀了起来。
会议结果,五票对一票,范小鱼面临的是一面倒的完全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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