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曹议金
不远处敦煌城外的甘泉水看上去是黑色的,向着广阔的戈壁和沙漠流去,河的两岸有许多的柳树和胡杨,往常这里有许多的鸟儿,张晟记得,前身与朋友经常在此嬉戏、狩猎。
而如今,河的对岸驻扎着三四千人的方阵,队列整齐的军队,张晟眯眼盯着军队前方,立着数根黄色的曹字旗,张晟与他身后的骑兵们骑马走到前方的山坡上,他挥手制止了继续前进。
这时对方也看到了张晟他们,毕竟这不是几十个人,是两千多人的骑兵,那隆隆的马蹄声,让对方不注意到都不行。
这时,前方不远处,六个手持归义军三辰旗的骑士从对面奔驰而来,没多久这六人就到了,在弓箭手射程之外的山坡下,就停住了。
骑士骑在马上,在山坡下,来回地踱步,这时张晟看到领头那个骑士,坐在马上向张晟弯腰扶胸致礼,起身后就说:“大郎,我是你元深哥,我大人在前方,等你很久了。”
说完调转马头,就快步离开了。
张晟心中一句“草”,双腿一拍马肚,向前继续奔走,他也不鲁莽,挥手致意身后的上面的骑兵跟上,隆隆的马蹄声,响彻这干旱荒凉的天地间。
离对方军队仅半里之时,张晟让阴善雄、张西豹、梁幸德等五十人,跟随自己前行,其余的就地待命。
因为张晟已经看到了曹议金那粟特狗奴。
今年四十来岁的曹仁贵,有一个富态的长相,身穿紫色的圆领袍,头戴黑色的幞头,一副唐人打扮。
脸庞看上去比较柔和,不像草原的胡人和张晟那样有高高的颧骨,但那浓密卷曲的红色胡须以及那浓眉深目,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家伙确实是和粟特人有些关系,最起码有很深的粟特人血统。
从归义军建立之时,曹氏就不断与河西的各个汉人的世家大族联姻,因为当时的归义军,也鼓励汉人豪族与各族的贵族联姻,这就增强了归义军与胡人首领关系,那时也保证归义军不断对外发起战争的能力。
变成如今曹氏这个粟特人家族,都已汉人自居了。
作为张承奉的儿子,张晟也是如此,他是敦煌汉人贵族张氏和黠嘎斯贵族李氏后裔。
但现在大家都打着为汉人,为百姓的名义内斗,遭殃的确也是汉蕃百姓。
所以要说曹议金不是汉人,倒也说不过去,只是曹议金的重商和事大主义(谁强就依附谁)是导致归义军逐渐失去血性,进而最终胡化的主要原因之一。
“对面可是张家大郎?某待你多时,快快过来。”本来坐着的曹议金,看到张晟协同侍卫走进,就站起身来说道,一副温和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互相拉家常呢。
听到这声音的张晟,身体一顿,脑海中出现很多关于曹议金,关于这具身体小时候的事。
曹议金字仁贵,张议潮外孙婿,索勋女婿,当今的归义军节度使,算下来还是张晟的叔伯。
就在今年,他以民意为由,逼迫金山张承奉退位下台,本生对外作战失败而郁郁寡欢,不堪受辱的张承奉气急攻心而死,受敦煌百姓推举成为如今的归义军节度使,并获得甘州回鹘、朱温的承认。
一想到这,张晟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般,燃起熊熊怒火,他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这是前身的影响,仿佛脑海中另一个张晟正在大声的怒吼“狗贼、猪狗,我要杀了伱…………。”
幸好离得远,没有让曹议金看到他那现在因愤怒而快扭曲的脸,当面目恢复了平静,张晟才继续往前走。
因为如今的张晟知道,父亲张承奉的死、张氏的失权、曹议金的上位,是很多原因导致的,不是一朝一夕就突然出现的。
疾病已经在敦煌产生很久了,而且也不是曹议金,直接杀死了张承奉,仇恨对于如今的张晟来说,是可有可无的。
这就要提一段不得不提的往事了。
曾祖父张议潮死后,大唐朝廷并不承认堂祖父张淮深,归义军节度使的名号,并持续拆分归义军,使归义军不得不从原来的十一州退回到瓜、沙二州。
黄巢攻入长安时,堂祖父张淮诠和祖父张淮鼎趁乱逃回了敦煌。
于是,归义军内部形成堂祖父张淮深和祖父张淮鼎两派夺权的局势。
后来张淮深及其六个儿子全部被杀,张淮鼎成为新的掌权者。
曾经为了彼此愿意付出生命的张议潮兄弟,看到儿子们相互仇杀不知作何感想。
自此之后,归义军内部相互仇杀的潘多拉魔盒被打开。
祖父张淮鼎死后,将年幼的父亲张承奉托孤于索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