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政变最终倒霉的,只是张昭这个年仅两岁的余孽和齐瞎虎等人。
站在张昭的立场上来说,他有理由怨恨曹议金,因为两年后他父亲张承奉就抑郁而终,他自己被监视居住了十几年,剥夺了一切权势。
但站在归义军绝大部分人的角度来说,这场政变他们都是受益的,没有曹议金掌权后的极力支撑,只剩瓜沙二州的归义军别说还能压着甘州回鹘一头,恐怕早就直接原地爆炸不复存在了。
“令公大王尚未到耳顺之年,怎么就身体突然就堪忧了呢?此实乃噩耗!我等唐儿刚过了几年太平日子,难道又要生乱吗?”
曹三娘子就在张昭眼前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的表情,半晌才重新坐回去神情更显兴奋。
“奴现在更觉得二郎君肯定能成大事了,至少我是二郎君的话,只会为令公大王日暮西山而暗自高兴,绝不会认为是噩耗。
二郎君能有这份心胸,能有这份认识,不被私怨蒙蔽心智,不因痛恨而失去判断,古之明君也就是这样了!”
“明君?”张昭咧开嘴笑了笑,“三娘子是在取笑我吗?我如今就这么不到百人的队伍,自称都尉都是厚着脸皮了,这明君可从何说起啊!”
“奴并未取笑二郎君!因为二郎君还未知道自己应该负担起的责任!”
曹三娘子竟然还是一脸严肃的表情,“如今我敦煌国看着是兴盛强大,但实际上已然危机四伏,因为敦煌国的本部核心,不过是十万余河西唐儿与六万余汉化之粟特民。”
“这么少!”张昭大吃一惊!
根据张昭的记忆以及后世的猜测,此时的归义军应该核心部众有三十万出头才对啊!
其中最核心的河西唐儿起码也要有二十万,不然根本支撑不起一万精兵的,也不能保证瓜沙二地以汉文化的主导地位,他万万没想到河西唐儿的数量竟然比预料中少了一半。
“二十年前那场与甘州猃犹(回鹘)的大战,实在是伤尽了我们的元气。
敦煌唐儿中,家家戴孝、户户举哀,一万精锐光战死者就有一千余,后面被迫举国而战,丁壮损失更为惨重!”
曹三娘子苦笑一声,眼中竟然泛出了泪光,那时候张昭还未出生,但曹三娘子已经九岁能记事了。
“奴家左边的舅家索氏,男丁悉数征发,全家十一人去,仅有三人回。
索三郎多好的儿郎啊!奴这位表兄熟读经义,能开硬弓,通音律,擅弹竖箜篌。
幼时母亲总是笑着问奴,旦夕长大,嫁与三表兄如何?”
说到这,曹三娘子突然脸色一变,连那双桃花眼都因为极度愤怒和痛苦,而放射出了无限的煞气和哀婉。
“等奴再见到三表兄的时候,他已经是具无头的尸体了,他的头颅被猃犹人割去,至今都未找到,那双擅弹竖箜篌的手也被铁锤砸烂了!
那年,他才十五岁啊!奴都快忘了他的相貌了!”
说到这,曹三娘子已经是泪珠滚滚,泣不成声。
注:猃xian犹,归义军对甘州回鹘的蔑称,意思是短腿杂毛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