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怕,大家不要慌。官兵是来讨贺表和称臣文书的,本老爷立马给他们写松潘土司党虎急得在寨门口直跳脚大喊大叫,听到他的话,乱纷纷的宾客们又恢复了镇定,历朝历代的中央朝廷,都是使者把花红表里御酒金花送来,拿一份称臣纳贡的贺表就喜滋滋的离开,如今大汉朝廷摆出这个架势,那就写贺表,称臣,纳贡嘛
纳贡方物,不过是些牦牛肉干巴牦牛角之类的东西,朝廷的赏赐则是精美的蜀锦绸缎和白花花的银两黄澄澄的金锭,土司们还能大赚一笔呢。
中央朝廷强大,各土司称臣纳贡赚回赐,中央朝廷衰落,就趁火打劫抢掠商队农庄,川西北土司的生活,千年以来都是这么的美好当然是建立在边区穷苦百姓血泪的基础上,无论汉吐蕃还是党项。
果不其然,众位头人寨主听得官兵来讨贺表贡物。登时就放了心,有人就回想若干年前,大宋军队也曾气势汹汹的来到这里,还不是用一张废纸加几块牦牛肉干巴,就把他们糊弄走了
见众人镇定下来,党虎抹了把头上的冷汗,本土司立刻写文书,称臣纳贡讨敕命,各位切勿慌乱。
宾客们顿时定下心来,想到这边贺表一上,那边朝廷的世袭土司敕命就下来,这党虎还是松潘的土皇帝,就有人笑嘻嘻的讨好:那是,那是,党家土司世镇松潘,不管大宋大元还是大汉,中原哪家天子坐了龙庭,这松潘还是党家天下嘛
党虎闻言又得意起来,叫过管家:告诉官兵,咱们松潘土司归服王化,这就称臣上表贡方物说罢故作镇定的摆摆手,眉头微皱道:这里的汉军将官倒是好大喜功,随意启动大军,将来有的是文官要参他擅启边衅的罪过呢
管家党忠垂着手弯着腰,脑袋点得像磕头虫:对,对,老爷说的是。将来咱们使银子到广元府四川行省的衙门里去,不怕不革掉他的功名,哪怕他黄沙百战,也叫他丢了前程
党虎笑了起来,岳爷爷说过,只要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怕死,大宋江山就能保得万万年,但要文官不爱钱,那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呢
虽然大汉新立,还没有摸到他们衙门口的大门朝哪边开,可党虎只晓得天下乌鸦一般黑,绝无有银子送不出去的可能;而武将好大喜功擅启边衅的罪过,紧跟着就是以战自固居心叵测
管家派了个土兵,捧着象征归服王化的方物牦牛肉干巴屁颠屁颠的跑下山坡,党虎眯起了眼睛,望着山坡下面金底苍龙旗后的汉军军官,阴险的笑了起来,算计着怎么整治这个不识时务的愣头青家伙,是不是在弄掉他的乌纱帽之后,再派人半道上劫杀,给他个一刀两断
不过他没有笑多久。砰砰砰三声枪响,捧着牦牛肉干巴的土兵身上就绽开了两大朵殷红的血花,身子似乎顿了一下,随即仰天栽倒。
宾客们惊得半天合不拢嘴巴,这霹雳一般可怕的武器,就是传说中的火枪实在太快,太可怕了,简直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党虎张口结舌,他想呼喊,却只能从喉咙里出嘶嘶的声音,终于他凄厉的叫喊声冲出了喉咙:土土兵,准备守寨
松潘羁縻州土司麾下,也有好几百土兵,党虎大叫着逃回寨门内,稍微恢复了一点神智,就命令管家关门守寨,几百号土兵上了寨墙,弯弓长刀对准了山坡下面的汉军官兵。
侦察兵去看看,刚才那家伙捧的什么东西樊忠放下了望远镜,土司莫名其妙的派了个土兵,捧着团黑漆麻乌的东西冲下山来,两军对垒,汉军操典上从来不会给敌人近身搏击的机会,所以三名神枪手在一百五十米的距离上同时开火,有两子弹同时命中了可怜的土兵,让这个家伙做了个枉死鬼。
报告师长,好像是一块牦牛肉干巴侦察兵说罢,有些贱贱的笑起来:看上去味道不错,可惜沾了人血。不中吃了。
各部队的侦察兵都是军中精锐,天不怕地不怕的坏小伙子,在师长面前也敢开开玩笑,当然,打一群羁縻州的土兵,似乎也用不着太紧张。
格老子,给我爬开樊忠一个骗腿踢到侦察兵屁股上,笑着下达了命令:部队继续前进,推近到寨墙前方一百五十米,再以排枪弹幕掩护,交替前进
崎岖不平的山坡,无法整理成严整的作战队形,而且为适应山地作战,驻在四川的第二军配备的骑兵炮兵都有减少,考虑到此次作战的强度,樊忠根本没带骑兵炮兵,就这一个山地步兵营,干脆以班排为单位形成一个个微型方阵,交替掩护前进,倒有些像后世的散兵线了。
嘣嘣嘣一阵弓弦弹响,寨墙上的土兵们射出了箭矢,可惜他们用于山区射猎的弓箭,射程远远赶不上蒙古武士在草原上弯弓射雕的大弓。箭矢要么半路上软软坠地,要么在汉军盔甲上轻轻弹开,连个明显的划痕都不曾留下。
砰砰砰砰砰砰,从寨墙外一百五十米开始,各班各排按主官命令交替射排枪,十枝数十枝步枪同时攒射形成的弹雨,泼剌剌浇到夯土包砖的寨墙上,与后世小口径高初的步枪子弹相比,滑膛枪射的硕大铅弹丸,虽然弹道不稳定,命中率不高。但短距离上的停止作用好到了极点,高飞行的软铅弹丸在接触寨墙的一瞬间像爆米花一样的膨大变形,把携带的动能完全释放,砸到寨墙上就跟小炮似的,打出一个一个深度不大面积却非常宽大的坑,一时间砖土迸飞,烟尘迷眼,松潘羁縻州土司所在的连云寨,正面寨墙笼罩在了弥漫的灰尘中。
停止射击樊忠命令士兵们停下射击,并站上了一处土包,习惯性的举起望远镜观察射击效果,事实上,汉军已推近到一百米的距离上,这个距离,就是一直跟在樊忠身边的张定远,用肉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了。
天呐,那是一幅怎样的地狱图景刚才正面寨墙上还站着小二百土兵,就在连续五轮的排枪射击之后,寨墙上就没有剩下任何一位能站直身子的人了:
滑膛枪没有膛线,射的铅弹并不旋转,射入人体之后四处乱转,肆无忌惮的把动能倾泻而出。有的土兵胸口中弹,那儿变成了一个可怕的血洞,张定远可以非常清楚的看见敌人白色的胸椎骨;有人颈部中弹,颈椎骨被子弹携带的动能折断,脑袋软软的耷拉下来,以一个非常奇怪的角度垂到胸口;有的人头部中枪,花白的脑浆混着殷红的鲜血,形成令人怵的粉色,不过比起那些一时间还没有死去的人,他们实在太过幸运了。
是的,在正面寨墙上偏右的一段,就有一名士兵腹部被子弹命中,也许是吐蕃高原边缘的武士有着惊人的生命力,也许是他幸运的没有被射中腹部大动脉,总之,这个肚破肠流的人一时半会还没有死去。青色的肠子和其他暗红的深绿的各色内脏流了出来,这个顽强的土兵正徒劳无功的把这堆肠肠肚肚往空荡荡的腹腔里塞,但伤口的巨大以及疼痛造成的肌肉痉挛,使内脏一次又一次的流了出来,而他就在一次又一次的往回塞,直到生命力流失殆尽,黑红的脸变成死灰色
以胆大自诩的张定远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嘴巴,他有一种想吐的感觉,他实在想不到,身边这些一路上说说笑笑,甚至年纪比自己还小,脸上或多或少带着稚气的汉军官兵,能造成这样可怕甚至说恶心的场面。
樊忠笑笑,拍了拍他的脊背:小兄弟,这还是远距离放枪呢,要是面对面的搏杀,呵呵。
其实,哪一个新兵第一次杀死敌人,不是恶心半天,往往回来还会好几顿都吃不下饭呢让新兵枪毙罪犯杀掉顽抗战俘打扫血肉横飞的战场,是汉军让他们迅成长为老兵的不二法门。
当然,能快扩军,还多亏了这个火枪。樊忠看了看弟兄们手里拿着的烧火棍,心说多亏了这玩意,按程序装弹,三点一线瞄准,几个月时间就能熟练掌握,不像弓箭,非四年不能出师,长矛也得练习一年以上,而且面对面搏杀对心理素质的严酷考验,更是让许多新兵倒在了即将成为老兵的门槛上。
樊忠并不知道,后世解放军兵役时间只是两年,而更多施行兵役制度的国家,把这个时间缩短到一年半一年,新兵在几个月里就得学会基本的作战技能是热兵器让这一切成为了可能,热兵器时代,手持冲锋枪的士兵如果有面对面的机会,完全可以屠杀一群装备手枪的元帅,而冷兵器时代,绝对没有哪位新兵,能够有机会手刃身经百战的把都鲁和哲别们。
看着欢快的士兵们,樊忠不由回想起钓鱼城的苦战,那时候要是有这种犀利的武器,只怕许多战友们就不会倒在钓鱼城的城垣之上,而是和自己一样,好生生的活到今天吧
墙头上横七竖八的倒下了小二百具尸体,樊忠准备吹响冲锋号起总攻了,就在这时,城头上生了变故。
奇怪的大桶,被偷偷摸摸的运到了寨墙上,这一次土兵们学乖了,他们放低了身体,用寨墙上的女儿墙掩护着自己,让汉军的枪弹多数落了空。
颜色斑驳的木桶,有白木的,有刷了漆的,不过漆也掉得差不多了,看上去十分肮脏,这是些什么东东难道是某种恐怖大杀器
又有一名神神叨叨的吐蕃僧,穿件留一手露一手的僧袍,歪戴着顶扫把帽子,捧着件用红绸布包着的东西,摸摸索索的爬到寨墙上来。
饶是樊忠胆大心细,此时心里头也不禁有点儿毛,该不是像戏文汉皇帝轰天雷破城,蒲寿庚丢命斩元神里那样,吐蕃喇嘛一声佛号,就有金刚力士下凡相助吧
兀那官兵听者,达尔巴菩萨在此,妖邪退避喇嘛僧怪腔怪调的一声大喝,扯起了红绸布,一尊金光闪闪面容却分外狰狞可怕的密宗护法神达尔巴出现于寨墙上,恶狠狠的瞪着寨外数百名汉军士兵。
与此同时,若干木桶打开,黄黄黑黑的东西华丽丽的泼了出来,随着山风,一阵恶臭直往汉军士兵的鼻孔里钻。
一时间,汉军士兵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怎么回事。
哈哈,怕了吧党虎躲在寨墙后面,高兴的手舞足蹈。
管家党忠点头哈腰的奉承:汉军全仗邪术厉害,咱们这破邪的秘法,还是格萨尔王传下来的,不管大小妖邪统统消灭,只怕他们立马就得丢盔弃甲了吧
见寨外汉军呆若木鸡,宾客们也只当妖邪被密宗法术破了,一个个跳上臭烘烘的寨墙,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转经筒降魔杵和各种法器:达尔巴在上,快快收了这伙妖邪黑白度母菩萨保佑,官兵们一个个死无葬身之地大欢喜佛施展神威,将这伙妖邪送下地狱去
哈哈哈哈包括樊忠在内的汉军全体官兵,同时狂笑起来,感情这伙吐蕃党项土司们,把咱们当成妖魔鬼怪了咱们老祖宗在唐朝时候明的火药,几百年前的北宋就使用了震天雷突火枪,这伙蛮夷竟然当成邪术,真正井底之蛙,坐井观天
弟弟兄们,唉呀他的太好笑了,樊忠笑得直不起腰,有气无力的一挥手:进攻,给老子进攻,敢反抗的,格杀勿论
如潮水般的汉军冲上,又好笑又好气的士兵们一大片手榴弹扔上去,鎏金达尔巴和吐蕃僧同时被炸得粉身碎骨,寨墙上可怜的土兵们成片成堆的被手榴弹和步枪子弹撂倒,只不过这一次四下飞溅的除了他们自己的血肉,还有肮脏不堪的粪尿。
击败过纵横欧亚大陆,横扫天下无敌手的蒙古大军,汉军拿下这个土围子完全不在话下,司号员吹响了冲锋号:嘀嘀哒嘀嘀达嘀嘀嘀嘀,嘀嘀哒嘀嘀达嘀嘀嘀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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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不知道生了什么事的秀姑,听到这种熟悉的声音,顿时明丽的眼睛里流下了滚热的泪水,流过涂了脂粉的脸庞,沾湿了鲜红的嫁衣。
和湖广填四川的移民们不同,秀姑家是原籍广元的本地人,当蒙古铁骑横越秦岭入川,疯狂屠杀各地和平居民的时候,一家人随着逃难的百姓队伍,逃到了川东重庆府,重庆沦陷,又从重庆逃到了合州,合州沦陷,他们又逃到了钓鱼城。
然而,四川虽大,钓鱼城已是最后的堡垒,逃难的百姓们现,到此自己已无路可走,逃无可逃
合州安抚使王立将军率领子弟兵们浴血奋战,大宋的旗帜仍然高高飘扬,钓鱼城的坚守前后历时四十年,但随着怯薛军带着火炮出现在城下,人们知道,城池的陷落已是时间问题,自己留在人世间的时间也开始了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