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不去做这真正有意义的,而偏要去奉这毫无价值的圣旨!”
陈韶执拗抿唇,目光却隐约透出掩抑许久的遗憾与寂寥:“不为什么,他是君王。”
他确乎是很遗憾的。他大略是看不见了,看不见他们说了无数次梦了无数次并为之奋不顾身了无数次的盛世,他想了想又道:“君王有过失,依然是四海仰之的君王;政令有偏失,依然是四海奉之的政令。有人抗旨有理,这样的人多了便无理了,我做不得这样的人。”
——有所为有所不为,又能如何呢?
河清不可俟,人命不可延,
为君既不易,为臣良独难。
祁云归做了最后一次抗争:“良禽择木而栖。”
陈韶摇头:“这世上原就没有其他木可择。”
祁云归于是绝望地闭了眼任他走出去,眉睫冰凉如凝霜雪,他听见耳侧一记重重的叹惋:“对不起。”
“我既不能相从,大人便要多担待些了。其实我若不往反而不引人注意些,大人途中,扮作平民,大致无妨的。至于见到苏晋之后,便不是我所能想见的了。其余无须再言,最后——”
祁云归重新睁眼看他,听他蓦然提起那不相干的事来:“大人这里有酒吗?”
“大人记否,昔日你我相约,待盛世之时,必要共醉一场。如今提前兑现了罢。”他说至此处,仰头细细辨识了半晌斗柄星辰,又道,“看时辰却也来不及了。刚好军中无酒,不妨先向大人索一坛,留待阵前再饮。”
祁云归听着无端端就想起当初由长安至苏州的船上,彼时一见如故,引觞长饮,一边的玉竹见了也想要,“将军少年英名,十五岁从军,阵前必先饮烈酒,掷盏于地再复挥戈”——他是这样说的吧?
他轻声唤来幕僚:“为将军取最好的酒来。”
果然,陈韶抬手制止:“不必最好,要最烈的。”
——但那句话还有后半句的罢?
“拼杀于敌阵如入无人之境,十一年未尝一败”,是这样吧?
至今已十三年了,这一次也可以做到的吧?他将酒坛送至陈韶手中时这样想着,道:“将军保重。”
陈韶颔首:“大人亦然。”
尔后他大步前去,融入夜色,再无迟疑,亦无阻拦,怀着如金如铁的丹心,走向如絮如萍的浮生。顷刻间多少顷星河倒转,多少棵芳树枯荣,多少危楼倾塌复筑起,多少银烛奄灭复重燃,万重波澜翻卷,便仿若海天宁静,风平无波。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整卷都很高能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