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素衣少女,此刻已收了惶恐,整理了思绪很镇定亦很激扬地重新仰头答他:“泠儿微贱之人,蒙主上青眼始有今日。主上乃济世之君,更兼筹谋深远武艺高强,值此风云之际起势,自是蹈浪开沧溟之壮举,必镌刻史册千古扬名!泠儿得以追随乃此生至幸,焉敢惜身!”
男子一直听着,听至此处方才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正对上后者一脸毫不掩饰的期盼。他便再也忍不住地笑起来,先是断续的,接着就变得肆意且大声,和殷地粘天的暴雨混在一起,交杂出浩荡的沉响,又带了嚣张的讽刺。
然后他蓦然收了声,又定定看了她片刻,直到少女的希冀淹没在雨声里,方一字一顿地说:“何必这般辛苦模仿,你又岂及得上她半分。”
他言罢便大笑离去,再无回头。
什么济世明君,什么风云起势,什么千古流芳,全身虚妄之谈。
从来都没有亦不需要有人理解他,除了那个人。
那个人啊——他举世唯一的知己,唯一的花。
惠山之巅,有淡淡凉雾,容容流云。儒士打扮的男子倚青石而坐,瓮余残酒,膝有横琴。
他垂眸含笑,静谧且斯文,直到有黑衣的童子匆匆跑来,压低了声音道:“先生,他们来了。”他方才释琴起身负手而去,目光冷峻,身形悠然。
山路崎岖,他走得缓慢且艰难,过了许久才在巍然伫立的屋宇前停下,顿了片刻推门而入,对屋中人道:“恕我来迟,劳贵客久等。”
三刻之前,祁云归正同陈韶策马踏过一地枯叶砂砾,最终停在蔓草丛生的山野间,来回逡巡许久,直至红日西斜。
传说中的路并不难找……竟是一路出了苏州,直到梁溪。
“我带着这诗和银票先去见见他们,待摸清了底细再行进攻,还请将军借几个暗卫紧随我后。将军本人及精兵千人便驻守山头,包围苌楚门,等我消息伺机而动。”祁云归沉默良久,终于下了什么决心般开口,不出意料地看见陈韶微变了脸色低声道:“大人这般亲往,是否太过……冒险了?”
“其中凶险我又怎会不知,只是我初上任不久,与本州百姓尚未相识,何况于这梁溪幽僻山林之间,决计不会教人认出……况且此事早已议定,多谈无益,如今成与不成,但凭将军领兵之才。”
“我必严阵以待,势必攻取苌楚门。”陈韶郑重点头,复凝眸看他,“那大人先行,我命精锐之人暗随其后……暂别于此,各自珍重。”
又添了几句无谓的叮咛,祁云归举目望了一眼殷红的夕照,终于策马扬尘,循着深林幽涧行去。
于是经由险窄的栈道,由前来迎接的沉默寡言的门中弟子引入屋中暂候,等得久到他几乎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之后,便猝不及防间撞上了这样一番景致——
薄薄的门扉骤然开启,想象猜度了许久的人逆着光带着风走进来,云淡风轻地说了句“恕我来迟”便在他面前坐下,忽视祁云归面上飞速掠过的一抹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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