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能差使动公输定?巫溪和穗穗又何以千里迢迢不辞辛劳为救治她殚精竭虑?还有南朝皇帝,她为什么拼命去救南朝皇帝?现在楚离知道当初遇上的南朝太子是为了石霂而来,可她问的时候石霂一个字都没提。再比如昨晚,石霂自行去找巧娘,夜半时分才回来,只说巧娘不记得那妖人容貌要逃走就放她走了。
一桩桩一件件,皆是让人想不通的。石霂还说要忍,说人心叵测,她在马车上那模样掌掴巧娘时的样子又是那么陌生。
楚离早就从被渠迪利用的难过里缓过神来,她并没有那么在乎渠迪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毕竟原本她也就没有那么全心全意地相信渠迪,而且渠迪对她的背叛让她觉得情理之中,顿时也不再为自己诳了渠迪五明扇的事情而内疚了。
可她深深地陷入了对石霂的怀疑中。也谈不上怀疑,而是突然发现,她对石霂根本不了解。
说是师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石霂对她的事情向来一清二楚,包括没有被师父收留之前的事。可她对石霂呢?除了两人在一起的这十多年,除了知道她就叫石霂,和自己朝夕相处之外,别的一概不知。
楚离摸了摸脖子里那棵红心菩提,那是她第一次过生辰时,石霂给她的礼物。那应该是石霂第一次为别人庆生,显然手忙脚乱,什么都没准备,便从自己颈间摘下了那红心菩提,说是自己从小带到大的,送给了楚离。
楚离一带就是快十年。
已经十年了啊,自己竟然对石霂的交际一无所知。不知是石霂有意隐瞒,还是自己根本没在意。楚离心里生了疙瘩,越长越烈,磨得她一颗心烈烈发疼。
至于问公输定的事情,楚离思前想后,觉得不是没有杀手,而是杀手被人提前灭了。她一路上也不少次感到杀气浓浓,然而从未遇到过任何截杀。想想吧,原来的路上,她和渠迪、珠儿、公输定,一直不断被暗杀。可这会儿,自从石霂一起过来之后,再没有发生过暗杀事件。
如果是石霂暗中灭了这些人,那石霂背后到底有什么?楚离那双澄澈的眸子此刻宛如墨潭般幽深不见底,她想,如果不是石霂,那么这些人又是为什么救她们?不管是不是石霂的意思,这些背后的力量绝对和石霂脱不了干系。
她对石霂不想说的事情从来不问,可当这些事情都跟她息息相关时,楚离就好像将心放在了火上烤。她无法忍受自己对石霂的事情一无所知。楚离咬了咬牙,压住眸子里的情绪。石霂说得对,小不忍则乱大谋。过去是她自己太天真了,对谁都付满腔真情,愿意倾心相待,可并不是每个人都配得上她这份赤诚和真挚。更何况这世上之事,用真意诚信对待也并不见得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她心中无比煎熬,却要忍住所有情绪,装出安然无事的样子来。虽然对石霂充满了怀疑,但有一点楚离坚信,无论石霂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做什么事,都不会伤害到她。楚离有这份自信,就算全天下人都伤害她,可石霂不会。退一万步说,就算石霂会负了全天下,也一定不会负了她。
她只是恼恨自己太过坦诚,让人一眼看到底。就像一个毫无防御能力的孩子,所以才不会让石霂放心,不能分担石霂承受的东西。
楚离愁肠成结,暗自下了决心。她还是一个字都不会问石霂,总有一天,她要让石霂心甘情愿地告诉她一切。
公输定说,“到了。”原来他说的极有趣的地方竟是一个摆小摊的戏班,耍了些会动的小木偶。楚离笑了笑,果然是会令公输定觉得有趣的地方。
那摊儿上正唱着一出木偶戏,唱的是什么故事楚离也不知道,但是有一句唱词楚离听了进去,“莫说郎君胸怀天下,便要舍了奴家,奴不知何为郎君天下。”
公输定只顾看那木偶巧动,哪里有心思听曲儿。只是楚离忽然听到身旁一个清脆的女声语带讽刺地说,“嗬,天下。自救尚且不能,妻儿也未能护,何敢空谈天下。”
楚离抬头去看,见是一个柔弱似水的姑娘,身旁跟着一个小丫头,看起来弱不禁风,却也是一身风流。只那句话从她口中说出却显得颇为别扭。
“姑娘,咱们回吧。”小丫头从旁跟随,“再晚些,鸨母要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