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屠苏迟疑地伸出手,他的手隔着棉被搂着方兰生的身体:“你不赶我走吗。”他低声问。
方兰生的下巴磕在百里屠苏肩头的铠甲上,闷声问他,那声音听起来还颇可怜:“你要走吗。”
百里屠苏摇摇头:“等你病好我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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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兰生这几日病得不轻,有时候昏昏沉沉间,他会想自己如果死了,谁会为他伤心些。三姐会伤心,好在有三姐夫:四姐会伤心,好在有四姐夫:爹会伤心,他还有娘……还有很多很多人,他们都会为方兰生的死伤心,可他们总能在别人的安慰下好起来。
可木头脸呢。
方兰生想起那个坐在乌蒙灵谷,在睡梦中紧拉着他的手不放的木头脸。
他一定会为他伤心,可是谁去安慰他。没有亲人,朋友也很少,只有师兄师妹,两个徒弟还在身边。
以前方兰生总希望能让方家给木头脸一点家的感觉,可惜木头脸总是呆不长,每次都是一两天就离开,让方兰生心里也没底,自己当初的承诺到底做到了几分。
可能要做不到了,方兰生看着病中的自己,他想,世事无常,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死,像二姐当初离开他那样地离开这里,离开木头脸。
方兰生是个很善良的人,可再善良的人也有自私的时候。紧抱着百里屠苏的脖子。在病中沉默着躺了半个月的方兰生低声喊着他的名字,喊木头脸。
百里屠苏听见他的声音,才觉得心稍微安了一些。他搂着那人瘦削的腰,从随身的行囊中取了药——这是他从天墉城带出来的,虽不知这瘟疫病灶何处,可总归有些益处。
温热的手掌推着那人后心,百里屠苏将自身真气缓慢度入方兰生体内,方兰生闭着眼睛坐在床上,像失去意志般地任他动作。
“你不怕被传染吗,还和我睡一起……”
方兰生在那天睡觉时对身边的人说。其实他根本不需要问这种问题,只是看到这时躺在身边的人睡不着,一时兴起就问了。
百里屠苏转过身,他肩上手臂上的铠甲已经卸去了,衣衫也换成了方兰生房里的那件青衫。
“怕。”百里屠苏道。
方兰生皱起眉,刚要说你怕还来干什么,谁知百里屠苏目光一垂,低头便吻了他。
那个吻很轻,却很绵长,末了,百里屠苏离开方兰生微张的嘴巴,他看到方兰生的鼻头有点红。
“……你可以传染我试一试。”他看着方兰生的眼睛,低声说,烛光反射在方兰生的眼中,照得百里屠苏在那一刻温柔极了,也深情极了。
方兰生怔忡着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若当真传染了我,也只好陪你。”百里屠苏笑道,他握着方兰生的手心,像照顾一个不能自理的孩子,即使再不爱说话的人也忍不住盯嘱他,“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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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兰生过了半个月孤单的病榻生活,换来百里屠苏日日夜夜陪在身边的十几日,他并没打算让木头脸照顾他,可百里屠苏却似乎一定要那么做。他接手了方兰生的一切衣食起居,以“瘟疫”之名隔绝了一切他人的关照。方兰生每日早晨起来,就跟着百里屠苏在窗户边上晒太阳,俩人凑在一起吃那简陋的饭食,方兰生还要单喝一碗苦涩的汤。到了夜里,百里屠苏用真气驱除方兰生体内淤瘴,方兰生只能念书给他听,以答谢他的劳苦功高。